待道“主子,宫中来圣旨了”“铮”一道闷声忽的自琴弦发出,没来由的尖锐,待那琴弦回弹、恢复原样,院中的杂声也被尽数驱散,再度安静下来。似乎和先前没什么两样,唯独那白得刺眼的手上有殷红流出,掠过琴弦没留痕迹,快速滴落至深色桐木上。滴答滴答,于寂静处奏响。仆从愣愣的看着,好半晌反应过来“奴才去找大夫”“且慢。”却见那白衣公子起身,随意用手帕拭去血迹,“先去接旨。”佳栎年纪虽小,却也知晓接到圣旨便是小姨来找他们了,当下连心爱的九连环也不顾,随手扔到地上便往外跑“爹”童音稚嫩,仆从回过神连忙追去“主子没有圣旨”他一口气说完“是余家接到了圣旨,正四品尚书右丞家陛下宣的是余家公子进宫,不是咱们”也是急了,一个下人竟说出咱们这两个字。可也正是这般极具代入感的字眼,直接便叫柳絮瑾停下了脚步。像是一曲古琴般,激昂处蓦的停下,他愣在原地。空荡荡的,脑海里一阵嗡鸣声。无意识地攥紧手帕,左脚踏出了院子,僵立着,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颊,没来由的一股热气。空荡的脑海里,不知在想什么,许是手上的伤、头顶的雀、身后的门。总归,是没有那圣旨的。好半晌,腿上的触感惊醒了他,垂头看去,却见佳栎眼底竟是如出一辙的失落。“爹,小姨为什么不宣我们进宫”“”慈爱的本能让他暂时抛去了那羞耻,柳絮瑾慢慢俯身,摸了摸他的头“佳栎,这不一样。”苏佳栎不明白哪里不一样。他姓苏,父亲也嫁入了皇家,小姨该和他们更亲不是么可看着父亲,他便又不说了。就像这十几天他都很想小姨,但从不和父亲说一样。苏佳栎不是想出门玩,他只是想进宫,想见小姨。那仆从自知说错了话,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主子也就多走了两步,有什么大不了
见主子们又回到院子坐下,他这才上前,说起那余家的事。“那宣旨的阵仗可真气派那公公拿出圣旨,余家人便全都跪下了,随后便是让那余家公子明日进宫。”“主子,您说圣上不会真想娶那余家公子吧,虽京城都传高僧批命,可到底是哪个高僧,也没人说得出来啊若仅仅因为一句流言便”话未出口,却被斥道“闭嘴”这位素来脾气极好、性子安静的主家直直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可知,你现在做的,是妄议圣上,是杀头之罪”仆从大惊,连忙跪地求饶,直到他额头有了血迹,佳栎瞧着也被吓到了,柳絮瑾方才喊停。“你年纪小,平时一些小事我不拘着你,可你也要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那位,便是你割掉舌头、喂了野狗,也绝不可提的人”这样卑贱的人,怎敢妄议她的事他怎么敢的柳絮瑾说不清心底是怕更多,还是怒更多。兴许是当了几年这皇家人,便也自觉维护起这脸面来了,他想。仆从没见过什么世面,吓坏了,却也小声辩解“奴才并非妄议、妄议圣上,奴才只是想说,若仅仅因为一句流言便可入宫,那这满京城的男子,只要想入宫,随便编造一句不就得了”“主子,您再给奴才多少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说圣上的不是啊”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掺着额上滴落的血痕,模样极惨,且的确有理,柳絮瑾本就是个软和的性子,便又生出几分愧疚。沉默半晌,亲自扶起那小侍,低叹一声“是我话说得太重。”“大抵鳏居的男子,便是这般多思罢。”他自嘲道。家中没有妻主撑腰,便是再尊贵的男子,心中也少不了彷徨。更遑论他这样卑贱出身的乐伶呢若不是生了佳栎,柳絮瑾真是恨不得逃离这京城,离得远远地,再也不回来,再也不必面对种种人言。便是绞了头发去寺庙,也要好上许多。这样掏心窝子的话,竟叫那仆从一时不敢吭声了,他只觉疲惫,便挥挥手让人离开。小院再度安静,不知过了多久,等柳絮瑾自那诸多情绪里挣脱,却见佳栎坐在石凳上,怔怔的望着他。四五岁的小孩,眼底便是蓄上了泪,也咬着唇一声不吭。佳栎往日里便如此乖巧,刚学走路时摔倒了不会喊人,大些了也只喜欢坐在屋内陪他,全无孩童的稚气活泼。许是这些日子来的变化,习惯了佳栎的笑,柳絮瑾竟不习惯起来。他有些笨拙地问“佳栎,你可是怪爹责骂了那下人”“此事乃爹之过,明日你们去那西市玩耍可”好。“爹”四五岁的小孩站起身,冲过来一把埋在他的膝上,稚嫩声音里的哭腔藏都藏不住。“您不是鳏夫,您不是鳏居男子,佳栎永远陪着您,佳栎不出去玩,佳栎不进宫”他哭得难过极了,气都喘不上来,抽泣着道“佳栎、佳栎不要小姨了,佳栎、佳栎”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便只紧紧揽着父亲的腰,哭个不停。柳絮瑾的腿上传来些许湿意,很烫,却又像是寒凉,他的眼睛也跟着酸涩起来。不知怎的,竟也流下泪来。余家众人却是喜不自胜。正堂内,余大人恭恭敬敬地净了手,正想将那圣旨供起来,一直闷不啃声的少年却一把将圣旨抢了过来。“既是宣我进宫,这圣旨便该放在我这儿。”他倒是理直气壮得很余大人被气笑了,却也默许他接着圣旨,总归进宫的时候还得还给她。到时候再供起来,当她们老余家的传家宝。余昀展开那明黄色的绢布,蚕丝质地,手感极好,他却只紧紧地盯着那几行字。徽墨的香气极其霸道,却不若那人的字强势,直接便挤满了他的眼睛,挤满了他的脑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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