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他的声音轻而沉,又被秋凉浸染上了一层暗哑,擦过耳畔便格外蛊惑人心。心跳漏了一拍,怔愣的瞬间,一双精壮的臂膀已经从身后探来,手臂一收,沉朝颜被他轻轻圈入怀里。温度和触感悄无声息地渗透过来,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似能察觉他胸腔之下的怦然。沉朝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窗外是无边萧索的秋雨,屋内却是春风融雪的暖意。两人就这样无声相拥,她任由自己窝在他的臂弯,身体贴合身体,形成无比契合的轮廓。“李翠儿的事,对不起。”黑暗里,她听见谢景熙温沉的声音,“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允许任何的失误。”既然他先开了口,沉朝颜也不再回避,直言道:“可我生气却不仅是因为你的隐瞒,还有这背后你的不信任和你的……”
“冷血?”他接的很坦然,沉朝颜却哑口。虽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那个词从谢景熙的口中说出来,她到底还是惊讶。半晌沉默,沉朝颜的不置可否,实则与默认无异。呼吸温柔地擦过耳际,她听见他平静道:“我不为自己的手段开脱,但我也想说,若你有过同我一样的经历,你站在我的立场,也许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世上之人,并非只有他们自身。他们也是出生的乡土,历过的四季,早逝的亲朋和无法放下的执念……”他顿了顿,才又对沉朝颜道:“我不期望你可以完全明白,可我希望你能相信,无论何时对我而言,你都是同样重要的。”人都躺到了同一张床上,有些话就变得不得不说。方才看见她落水,身体的反应快过了理智,如今静下来,谢景熙竟觉出一股后怕。那些他用十年时间设下的藩篱,不知何时已被她一点点地消弭。有时候,连谢景熙也会觉得他越来越不像自己,又或者说,越来越像从前的自己——自由随性、真诚炙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泥陷于利弊之间,处处谨小慎微……所以他想明白了,沉朝颜善于见微知着,不是个能委曲求全的性子。如若一直瞒她,恐怕只会将她越推越远,他们的关系终究走到了必须坦诚的时候。于是他也不想再藏,索性坦坦荡荡地将心迹言明。怀里的身体僵直了一瞬,回应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是在说……你心悦我么?”谢景熙张了张嘴,无奈反问:“不然呢?”“哦……弯弯绕绕的,又不明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想多了,万一你翻脸不认了怎么办?”沉朝颜嗫嚅,听不出语气。可这一顿嘀咕之后,她又沉默了,片刻又追问到,“那你说说同样重要是有多重要?就是说倘有一天,你所谓的那件重要的事和我之间要你选,你还会左右为难不成?”谢景熙真是给她气笑了。“笑什么?”沉朝颜愈发地不耐,翻身面对谢景熙,非要他把重要分出个主次。谢景熙抓住某人快要戳到他脑门的手指,温声道了句,“不会。”“什么不会?说清楚!”沉朝颜挣开他的桎梏,愈发地蹬鼻子上脸,“你是说不会左右为难,还是不会选我,或者说……”“我是说不会有这样的如果。”沉朝颜不依不饶,“那万一就是有呢?那万一有一天你唔……”突然收紧的怀抱让沉朝颜喘不上气,发心传来一阵酥痒,是谢景熙将下巴轻轻搁在了上面。他还是那副温柔笃定地态度,对沉朝颜道:“让我们不快的事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自寻烦恼。”沉朝颜哼哼,总算是放过了他,却又另起话题道:“那倘若是对我重要的人呢?要你选,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们么?”这确实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谢景熙被问得怔住。然而片刻之后,他捧起了她的脸。这是个郑重其事的动作,以至于黑暗之中,本来不可视物,沉朝颜却依然觉得谢景熙是在直视自己的双眼。“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道:“我一定会先亲口告诉你,再来做决定。”“一言为定?”“一言为定。”“说到做到?”“说到做到。”“驷马……”“沉茶茶,”谢景熙的声音里透着无奈,温声问她,“你不困?”沉朝颜当真忖了片刻才道:“本来刚才是困的,现在被你弄得睡不着了。”她说着话,又好奇地撑肘翻身过来,问谢景熙道:“你那件很重要的事,跟陈尚书之死的幕后人有关么?”谢景熙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嗯”了一声。沉朝颜一听便兴奋起来,又问:“那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么?”这一次谢景熙没有犹豫,言简意赅地回了句,“还不能。”“为什么?”沉朝颜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恼,“你刚不是才说爱惨了我嘛?怎么翻脸就不认了?!你这人不诚心啊!”“……”谢景熙被她东拉西扯的能力弄得哑口,缓了片刻才道:“这件事很危险,不说是因为我不想把你卷进来。”“哦……”沉朝颜有些赧然地躺了回去,望着眼前的黑夜问他,“那你在害怕什么?”心里有一根从未被察觉的弦隐隐颤了一下,谢景熙却习惯地否认了。“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愤怒,我恨自己……”“不是的。”沉朝颜果断地截了他的话。她再次从床榻翻起来,撑在谢景熙身边道:“只有害怕的人,才会把自己藏起来。你不是愤怒,你只是一直在用愤怒去隐藏你的恐惧。”只有害怕的人才会把自己藏起来。谢景熙怔忡,可也不得不认下这一句剖心之言。他确实是恐惧的。从具象的火,到所有的不可控与未知。也正如沉朝颜所言,他并非恼怒自己无能。这些年里,他恼怒的一直是那些他从未摆脱的梦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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