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渠文社发展多年,每次雅集早已形成一套固有流程。谢拾边走边听严元浩介绍。若是恰好邀请到当世大儒来讲学,自然是最好不过;然则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一般而言,横渠文社的雅集往往以评讲最新一期的金玉录作为开场,而文章被选入金玉录的作者,即便并非横渠文社成员,亦能获得邀请,在雅集上大大露一回脸。评讲过金玉录,应邀而来的士子结束一波学问上的交流,后面就是彻底放松娱乐的宴会,从酒席到歌舞表演都属一流。此次的杏花宴亦不例外。先讲评金玉录,再开杏花宴。不知多少江南士子,都以“文章登上金玉录,获得杏花宴的请帖”为荣。谢拾却是一个例外。一人之文占据金玉录半数篇幅,自金玉录诞生以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而达成这般壮举的人物,凭心而论,究竟该是他以文章登上金玉录为荣,还是金玉录以有幸收录其文章为荣此论的答案,众人心中自然有数。最新一期的金玉录发行已有半月之久,其上刊载的每一篇文章,谁不曾反复品读而泊阳谢知归的名号亦深入人心。与“湖广解元初至应天府便登金玉录”的消息一并流传开来。仿佛一股崭新的风暴。不少被其文章征服的士人几乎是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迫不及待盼着杏花宴的召开。是以,备受众人期待的谢拾甫一亮相,便险些被四面八方投来的热切目光所融化。这一回的雅集差点变成了他的讲学现场试想金玉录上差不多半数都是他的文章,且篇篇质量极高,在有限的时间内,众人自然是先挑精彩的文章讲评。如此一来,以下场面出现,自然是顺理成章这一篇文章韵律优美、气势恢宏谢拾作的。这一篇文章说理透彻、以小见大谢拾作的。这一篇文章针贬时弊、振聋发聩依旧是谢拾做的。这一篇饶是早已预料到今日雅集将会演变成这般场景,当真见到时,众人仍是大感震撼。有生之年,这样的事能有几回尤其是讲评至谢拾那篇特意被安排在金玉录最后一篇的福州府答鲰生说,作为谢拾所有文章中攻击性最强、思想深度最高、带给众人震撼力度也最大的一篇,负责讲评的名士自觉对文章精髓领会不够,竟是当众请谢拾本人为大家解惑。一双双期待的目光投向谢拾。谢拾愕然,而后坦然应下。“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万众瞩目中,身着月白襕衫的少年起身一揖,他的衣袂在春风之中猎猎飞舞。此为众人印象最深刻的画面。哪怕许多年之后,忆及当年这场杏花宴,他们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这一幕。讲评结束,摆酒设宴,曲乐声起。江南多佳丽,歌舞动人心。谢拾与严元浩、谢晖、江博物三人坐在一起,听曲赏舞,品尝以杏花为原料的特色糕点,一番天南地北的畅谈,好不快活上回听人说了江南士子的做派,他本担心昔日青云山重阳文会上的旧事重演,想不到今日遇见的士人却个个谦虚和善、彬彬有礼,本地名士大儒亦是十分平易近人。至于大名鼎鼎的“江南三杰”,严元浩这个另类先不谈,初次见面的谢晖、江博物二人在谢拾看来皆是半点架子也无。譬如为“倒欠傲气两斗”的严元浩汩汩饮下一盏酒,不服气地嚷嚷道“凭什么轮到我就是倒欠两斗”这并非赞美他性情谦和,反倒是鄙夷他丝毫没有读书人的架子,什么三教九流都能往来。严元浩十分不忿,用他从谢兄这里学到的新鲜词来说就是“我冤啊分明是这两个家伙拉的仇恨,怎么还牵扯上我了”见他酒杯已空,谢拾亲自斟上一盏,笑道“所以说是谣言嘛,本就不可信。”他随口一说,本以为大家只会一笑而过。不想三人却似乎颇为在意。谢拾不由反思起来,他歉然道“严兄、谢兄、江兄,此番是我多言,不该说这些。三位深藏若虚,在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会听信谣传”啊这
有没有可能,这真不是谣言自认对得起这番夸赞的严元浩倒也罢了,已经美滋滋地翘起唇角。完全对不上的江博物与谢晖却面面相觑,心照不宣沉默下来突然有种骗了老实人的感觉一时间,本就被谢拾才华征服的二人受宠若惊,暗暗发誓日后定当谦虚自省,不负谢兄所誉。心情复杂的两人郑重其事举杯“谢兄谬赞,愧不敢当”倒是两人从此以后果真改了行事作风,流传出去又成了一则令人津津乐道的逸闻。而这些就是后话了。且说今日的杏花宴,众人皆是尽兴,大出风头的谢拾立刻成为城中冉冉升起的风云人物,诸多士子争相踊跃与他结交,料想之后又是源源不断的文会邀请。更有严元浩三人约他不久之后一道去踏青。谢拾自觉闲暇,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此外,这回杏花宴上谢拾还遇上了一位“熟人”,正是林家大公子林承宗,上月谢拾随钱致徽迎亲时与之恰有一面之缘。二人之间有着钱致徽这道桥梁,比陌生士子熟络一些,况且林承宗才品读过金玉录上的文章,对谢拾的才华佩服得紧,既然遇上了,难免拿出往日学问上的不解之处向他请教,谢拾毫无保留,一一作答。一番你来我往,彼此倒是混熟了些。直到谢拾被其他人叫走,还停留在原地的林承宗望着他的背影,颇有几分不舍。“怪道谢公子的文章能在金玉录上占一半,他的学问只怕已不下积年名儒”与旁边同样前来求教的读书人对视一眼,他吐出一口气,面上神色满是敬服。旁边的士子点点头“今日之后,泊阳谢知归,恐怕就要彻底名动江南了”“何须等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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