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府是东南有数的大府之一,最远与东南沿海州府相连,贸易发达,富庶非常。而刘家又富甲汀州,在本地算一方豪族。谢拾入城后,婉拒了刘周的邀请,依旧照惯例带着石头找了家正规的道观投宿。一来彼此之间不过萍水相逢,尽管有一路同行的交情,谢拾也不好厚颜寄宿。一来刘家家大业大,不比谢家这种小门小户,刘周又非一家之主,人情之纷繁复杂谢拾委实懒于应付。相较而言,道观无疑更清静。谢拾虽无道士度碟,这一路却收集了不下十封道观观主开的相关证明,如此不论走到哪里,哪里的道观都会对他扫榻相迎。毫无疑问,这都是他凭本事“赚来”的与玄真老道相交多年,道经谢拾自然也是懂的,认真发挥之下不愁交不到“道友”。况且道士也是活在俗世的凡人,一位深谙道学的少年举人,再如何交好都不为过,彼此交流过后,他们就差给谢拾颁个荣誉头衔。汀州府城的养性观也不例外。谢拾入住方才短短几日,养性观观主就被他折服,恨不能日日与之谈玄论道。须知当初他可是被玄真老道称为“天生道种”的存在,在此道上本就有非同寻常的灵性。加之手握学海无涯系统,这些年谢拾看过的书不知凡几,旁人闻所未闻的宝贵知识他却张口就来,一般人又如何能比而谢拾亦是大有收获。须知同一本道经不同的人解读起来都是各异,何况天下道观、道经、道门派别众多,每一场新的交流他都能有新的收获。唯一令他遗憾的是至今尚未发现隐藏在红尘中的真神仙,所见之人皆为凡夫俗子。念及此事,谢拾不免连叹可惜。[]胖狸猫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明知这世上不存在神仙人物,却非要碰碰运气,宿主的固执简直登峰造极好在谢拾只是秉持着“有枣没枣打两杆”的心态。摸清楚养性观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道观,不存在什么隐士高人后,谢拾就开始早出晚归,四处鉴赏汀州府的风光。谢拾对汀州府不熟,但他这不是有“熟人”吗只要问一问刘氏兄弟就足矣。尤其是刘程,他这人书读得一般,吃喝玩乐却是高手。不仅汀州府城,附近州县有哪些好去处,一问刘程,准能一清一楚。或许是由此意识到谢拾并非那等“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后者前不久才升起的几许距离感烟消云散,这一日还主动邀请谢拾骑上青骊与他们一起去郊外射猎。谢拾欣然应邀。他习射多年,固定靶几乎百发百中。之后又随徐庭习练骑射之术,虽则当初大半精力都投入乡试,学习骑射时间有限,不过乡试结束后他便日日在梦中积攒熟练度,而白日不过稍加练习,技能便涨得飞快。到如今,他的骑射本领虽远远及不上从小长在边关的徐庭,可十矢中七却无问题。一行人在城门口汇合。谢拾打眼一瞧,发现都是上回与刘程一道的“熟人”,唯独缺了一人。谢拾张望一番,随口问道“喻兄今日不曾来吗”他口中的“喻兄”全名喻舟,正是初见时一个照面便认出谢拾身份的秀气少年。刘程道“上回可是难得府学休浴他才有空,往后整整一个月他都不得闲了。”他的语气不尽唏嘘。虽说府学对生员管束不严,只要每年岁试按时通过,平日里是否听课任其自便,可喻父就是府学训导,试问喻舟岂能缺课唉,惨,太惨了同行的几人都跟着唏嘘不已。谢拾早就从养性观的道童口中了解不少汀州府城的人物佚事。如刘程这帮人,除却喻舟一个异类,都是对念书不感兴趣的豪富子弟,且无一是家业继承人,自然有大把的时光用于玩乐。好在这帮少年本性并不恶劣,倒是不曾欺男霸女。而妓馆赌坊这些地方,家里向来是不允许他们去的。故而谢拾不曾拒绝与之往来。闲谈两句,刘程扬鞭一指,神采飞扬“难得谢兄来了,不妨游猎西山也好教谢兄好生领略一番汀州府的大好风光”谢拾笑答一声“敢不从命”一行人翻身上马,往西山而去。仲夏的风掠过原野,策马而行的少年踏风而过,却不知自身亦是路人眼中的绝景。出行在清晨,归来已黄昏。西山风景的确很美,与青云山相比是另一番风貌。策马至林深处,有山泉自峰顶汩汩而下,流水叮咚,鸟雀欢鸣为之伴奏。两侧青草肥沃,青骊欢快地喷了个响鼻,便赖在原地不肯再走,美滋滋啃起草来。仔细看过地上没有马匹禁食的植物,谢拾随它自便,取出洞箫抵在唇边吹奏起来。箫音如水,顺泉而下。
直到黄昏时分归来,刘程几人仍是赞不绝口“想不到谢兄射乐皆是一绝只可惜今日运气差了些,只猎到几只野雉”一行人就此道别,谢拾正要回道观,转过拐角却撞上了熟人。数十步开外,一身襕衫、形容秀气的少年不是喻舟还能是谁“喻兄”谢拾远远招呼一声。喻舟闻声看来,双眼明显一亮。“谢兄我正想去找你呢。”原来是湖广解元游学至汀州的消息已在当地士人中传开。喻舟虽不曾四处说,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何况此事并非绝密。消息传开,不少人都想试试他的成色。至于其中缘由,说来话长。在当下交通不便的时代,除去朝廷邸报等少数途径之外,天下许多消息少有流通的渠道。按理而言,每一届的解元在本省或许声名斐然,其文章和大名会随着本省乡试录流传四方,以供后来众多学子瞻仰。可外省之人却未必能有几分耳闻。是以区区湖广解元本不该引来汀州士子瞩目。谢拾却是一个例外。至少在汀州府是一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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