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身后之名受辱,甚至香火断绝,那就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结果了。这位听闻天子出事便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的首辅不禁连连恳求起来“还请陛下三思”天子露出动容之色,却并未因此动摇“老师放心,晋王兄并非此等人”天子以师相称,却令杨永济心头发堵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天子,胸襟宽广、魄力非凡,必可中兴大齐上天何其薄也如今既然上天注定要将他的生命带走,杨永济只能尽力为他的身后之事谋划,他声嘶力竭“焉知晋王不是又一个萧贼”此言一出,屋内落针可闻。这话算是戳了天子的最大痛点。所谓“萧贼”又是何人正是此番天子御驾亲征中伏的罪魁祸首,与北虏里应外合的平虏伯萧定邦。大齐立国以来,饱受北虏南倭侵扰,薛敬便是通过剿倭起家,从最底层的军户一路爬到如今的三镇总兵之位。而在薛敬崛起之前,以平虏伯萧远在军中名声最响,早在世宗年间,他便屡次击退北虏来犯。光宗永昌皇帝即位后,一心修道长生,大肆任用奸臣,生性刚直的萧远只因不肯阿附奸相张桢,便屡受构陷,竟遭弃职罢官。永昌二十一年八月,北虏一路破关,直驱京师。而永昌皇帝却在宫内一心炼丹,不问世事,放任北虏铁骑大肆屠掠京郊百姓。满朝视若未闻,只有两个人做出了行动。一个是年过五旬、罢职在家的老将军萧远;另一个便是世宗嫡孙、晋王穆怀。后者丝毫不顾“藩王不可募兵”的规矩,招募三千兵马而来;而前者虽已罢官去职,却凭自己的声望召集一众老兵入京勤王。二人在京郊与北虏铁骑迎面相遇,敌众我寡之下,只能合兵一处共击北虏。虽敌强我弱,可两人一为世宗嫡孙,一为抗虏多年的名将,平虏伯萧远指挥若定,晋王穆怀身先士卒,对士气的鼓舞可想而知。几次交手下来,无意攻城掠地、只想打打秋风的北虏发现这是块硬骨头,最终选择见好就收。北虏退兵,犯了永昌皇帝大忌的二人却遭到连番弹劾,双双付出惨痛无比的代价。晋王被圈禁高墙,从此一去十三年,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都在狱中度过;而萧远不仅被夺爵,还被早就怀恨在心的奸相张桢趁机诬告,竟被扣上“通敌叛国、养寇自重”的罪名,几乎满门抄斩,唯有女眷以及七岁以下的子嗣逃过一劫,却也统统流放边关。而永昌皇帝却签下互市盟约,从此北虏得以源源不断获得来自中原的茶叶与丝绸。事发之时,身为萧远幼子的萧定邦只有六岁,正是萧家唯一逃过一劫的子嗣。自从一家女眷带着他流落到边关,萧家人便杳无音信。当萧定邦去岁在边关展露头角时,他已是孤家寡人。当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小将一战成名,上达天听,当今天子这才注意到他的来历。昔年平虏伯蒙冤而死时,当今天子年仅七岁,尽管身为皇帝独子而地位奇高,可年龄尚幼的他对朝廷大事完全插不了嘴。自幼便幻想着扫平北虏的他对萧远甚为钦佩,并不相信后者通敌卖国,可证据确凿,哪里是小孩子的几句口舌所能改变
登基之后,当今天子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张祯,将朝中奸臣一网打尽,又着手平反先帝时期的冤案,恰逢萧定邦展露头角,天子下定决心,要为平虏伯洗清污名。萧定邦这才得以入京面圣。这位年纪轻轻、英姿勃发的小将与天子幼年记忆中崇拜的英雄人物是如此相似,令人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是将门虎子”数月之后,当年的旧案终于被推翻,萧定邦也因此重新继承平虏伯的爵位。萧定邦当场落泪,叩谢大恩。从此新任平虏伯一跃而成京中新贵。他自幼在边关长大,十三岁便上了战场,不仅弓马娴熟,且深谙军旅之事。天子对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甚为赏识,将人留在京营担了个指挥之位。二人相处近一年,很是亲近。萧定邦陪天子习练武艺时,从来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故意放水,天子赏识他的耿直;偶尔听他对军中之事娓娓道来,自幼长于深宫的天子每每热血沸腾,心向往之。于是,当北虏入侵,自觉武艺不错、这些年也读过不少兵书的天子听萧定邦掇撺两句便心动了,决定御驾亲征、讨伐北虏。事实证明,天子并非狂妄自大。他的军事天赋的确不错,却架不住被人一记背刺。直到踏入北虏的包围圈,险些被萧定邦暗箭偷袭得逞,天子才意识到对方的谋算。当年平虏伯通敌叛国无疑是被冤枉的,而新的平虏伯却是真的通敌叛国了。或许在天下人看来,天子替其父洗刷清白、平反冤案,又对他视如心腹、多加提拔,已经是了不得的大恩德。在后者眼中,一切不过是上位者惯用的施恩手段。家破人亡的仇恨,他一日都不曾忘却。好在萧定邦初入京营,毫无根基,偷袭不成只能逃奔北虏,而天子则在众多将士的拼死护卫之下冲出重围,暂时死里逃生。可这份幸运终究只是一时的。没能拖过几日,噩耗终于降临杨永济拿萧定邦做比方,意思无疑十分明确天子曾经如此相信萧定邦,以为后者是下一个萧远,如今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连大齐江山都险些岌岌可危,又凭什么笃定晋王不会“以怨报德”归根结底,先帝与当今天子是亲父子,老子欠下的债,难免会被记到儿子的头上。病榻上的天子却再次肯定。“晋王兄不是这等人”永昌二十一年的两个倒霉蛋,萧远在当今天子登基之后得以平反,晋王却依旧被关在高墙之中,顶多只是生活得以被改善。之所以如此,自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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