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扶桑殿左等右等直等到天色都黑了,才等到应覃抱着周霁回来。
应覃卷了自己宽大的外套盖在周霁身上,打横将人抱在怀里,裹挟着夜里的凉意。周霁闭着眼睛靠在他胸口,看上去不省人事,露在外面的手腕脚踝上尽是狰狞的淤痕,像是被狠狠攥过留下的印子。
李云升心急如焚地想过去接手,却碍于身份不得不垂着头跟在后面。等应覃粗暴地把人放到床上,扔下一句“照顾好你的主子”,然后风风火火离开之后,李云升才连忙上前跪在床边查看情况。
当他抖着手指覆上那双红肿破皮的唇瓣时,刚刚还昏迷不醒的周霁却忽然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皇子……”
李云升泫然欲泣,早知道他早上就该死赖着一起跟过去的,不知道这短短一天,皇子又遭受了那群人怎样的折磨。
他捧着周霁小臂,用湿帕子一点一点擦去手背上沾染的血迹,仔细检查指甲边缘有没有什么伤口。
周霁撑着身子坐起来,宽慰李云升:“这血不是我的,不要担心,我没有受伤。”他拍拍李云升的背,“你去帮我弄些洗澡水来。”
李云升闻言飞快地跑去后厨,生火烧水,只恨锅里的水热得太慢了。厨房里烟雾缭绕,李云升不停抹着眼泪,也不知自己是被熏的还是在为周霁难过,明明他不想哭的。
“在想什么?”周霁伸手在李云升发愣的眼睛前面晃了晃,“想得这么入神,茶水都要溢出来了。”
“啊,没……没什么。”李云升连忙收好手里倾斜的茶壶,掩饰好心情。
“闻到香味了吗?附近应该有桂花开了,这里看不到。”周霁站起来活动了下腿脚,朝李云升说道:“陪我走走吧。”
“是。”
李云升跟在周霁后面,两人出了扶桑殿,顺着桂香飘来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竹林。
竹子又高又粗,竹林入口蜿蜒出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来自于入口边上的一排桂树。
周霁提了衣摆,抬脚往竹林深处走去。李云升连忙跟上,望着树上星星点点的黄色花朵,心想改日来这里摘些新鲜的桂花,回去给周霁做桂花糕尝尝。
林子里面很大,走了一会儿,前方传来一阵舞剑的声音,连带着周围的竹叶也瑟瑟作响。李云升看着周霁的背影,忽然想喊他回去,不管是谁在那里舞剑,还是别去打照面的好,蚩燕的人没有几个愿意跟他们好相与的。
他刚要出声,周霁就已经转过身来,分明是要往回走了。李云升自然跟着,眼神疑惑。
“是应崇枭在那里,走吧,该回去了。”周霁说道。
李云升闻言不敢再多看,面色担忧地压低声音问周霁:“皇子,他看见我们了吗?”
周霁摇头,李云升不知道这是表示没看见还是不知道,但他也不敢再继续问了,只管埋头跟着周霁脚步,两人沿着来时的石板原路返回。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竹林深处肃杀的剑鸣戛然而止。应崇枭挽了个剑花负手而立,望向方才周霁站过的地方。
那人今日穿了月白色长衫,长身玉立,转身离去的时候发带被风吹起,在背后交缠乱舞,应崇枭看着莫名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他立在原地花时间平复了一会儿,估摸着刚才的主仆两人大约是回去了,便也抬脚顺着石板路往竹林外面走。谁知才走了片刻,在拐角处一转身,竟然又看见了他们。
周霁坐在路边,李云升蹲在旁边,正一脸着急地查看周霁踩在他膝盖上的一只脚。应崇枭脚步轻,再加上两人注意力集中在周霁脚上,一时间都没发现应崇枭的身影。
“为何坐在这里?”
应崇枭突然出声,吓得李云升一激灵,周霁也抬头看了过去。
“回王子的话,刚才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蛇,咬了我家主子……都要入冬了,没想到这竹林里竟然还有活动的蛇。”
“哦?我看看。”
应崇枭放下手中的剑,屈膝蹲到周霁身旁,伸手捏住周霁的脚踝,手边白色的袜子上有两个圆形的血痕。
“看清楚是条什么蛇了吗?”
“看得不真切,那蛇窜得极快,只看见通体灰色,上面有些黑色的花纹,在这路边咬了主子就跑远了。”
应崇枭一把脱掉周霁伤脚上的鞋袜,看见脚踝外侧两个清晰可见的圆孔,是那蛇留下的咬痕,圆孔附近稍微有些红肿。
“无妨。”应崇枭用食指按了按伤口,或许是按得有些重了,周霁往回轻轻缩了下腿。“伤口看上去并无大碍,再加上那条蛇的颜色并不艳丽,想来是无毒的。若是有毒,这会儿应该有反应了。”
他盯着周霁眼睛,询问道:“如何,感觉头晕吗?伤口处会不会疼痛难忍?”
“没有。”周霁摇头。
应崇枭的手心很热,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从被他抓住的地方传来,又被他这样紧盯了半晌,周霁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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