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省时间,贺云铮在外奔波一整天,除了喝几口水,一粒米都没进,回到屋里缓了一阵子,饥饿感便排山倒海的来了。他猛得红了脸!洛嘉难得沉默住了。再继续下去,倒显得她有些过分,连饿肚子的人都不放过了。她啼笑皆非地瞪了贺云铮一眼,足下最后轻轻踹了脚,然后收回来:“烧水让我沐浴,然后你滚去吃饭。”身上的重量随即被收回去,洛嘉套回那双在镇子上买的绣鞋,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屋。贺云铮撑着身子慢吞吞站起来,反而觉得心头原本沉甸甸的餍足被撤空了,怅然若失。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呼吸沉重着,觉得饥饿越发汹涌了,肚子连同刚刚被踩的胸腔,好像都有火在里面灼烧。但哪怕饿昏了头,他也分得开轻重缓急。没什么比洛嘉更重要。于是回到屋中等待的洛嘉,便听到外头传来忙活声,又打水又烧柴,井水咕咚咕咚被灌进铁锅里,再烧出沸腾的气泡。原本她一个人独自承受的乡间黑夜,突然就变得不令人害怕了,甚至安静的村子里更添上一抹静谧,让她觉得十分安宁。沐浴没有耗费太久时间,毕竟是夏天,在热水里泡久了也会热,而且洛嘉一整日都没走几步路,躺在阴凉的大树下还有几分凉爽,故而贺云铮刚扒完饭,便瞧见卧房的木门打开了。黑发湿漉漉地垂落在干净的棉布薄衫上,她淡淡瞥他一眼,吩咐他再将浴桶搬出去。理直气壮,但贺云铮却没觉得哪里不对。甚至他弓着腰紧着背,面不改色把浴桶搬出屋后,还犹豫片刻——水还这么清澈,他甚至能将就着给自己再冲一遍?洛嘉不知道贺云铮在外面做什么,但听到些淅淅索索的动静,便靠着半掩的窗,随意对外说起了今日白天钱氏来的事。她自然没忘钱氏可能白日在曹婶家外偷听了曹婶与贺云铮的谈话,于是她的声音也略微压低了些,从容又矜慢地提点贺云铮,村中有人有古怪。她慷慨不吝,只希望贺云铮能快点解决完这边的事,安然无恙地随她一道去松泉山庄。贺云铮边听,边抬头看了眼四周,黑漆漆的,院墙高耸,洛嘉的门窗也闭合着,连同她的声音都那么低。他便没在意,径直在院中扒了自己的衣裳,拿起水瓢一捧捧地舀水往身上冲起来。身上还有残留的燥热,本想用已经凉掉的水彻底压下去,可谁知道她连洗过澡的水都是香的——
贺云铮鬼使神差放缓了动作……暖饱思y【欲。而屋内的洛嘉断断续续,说了不少她的猜测。她曾在府中听刘召简单提过,汾州地处边关与京城之间,不像边关那么艰辛贫瘠,但也没有中原各地安逸富庶。今年开春,晋王秦恒挥师北上,与辽国一战数月,想必给北方的百姓更增添负担,也更会让一些以往隐秘的关节暴露明显——比如终于被注意到的汾州周边人口失踪之事。但若是一桩见不得光的买卖,能持续这么久才暴露,十有八九与当地百姓甚至官员都有瓜葛,才会帮忙掩盖。所以贺云铮若是想探寻究竟,不妨从周围乡亲们开始入手。自然,洛嘉不提让贺云铮去碰硬茬儿官吏,因为一是万一捅了篓子,她在这种要蛰伏的情况下必不会帮他,他难免遭罪;二则是汾州之内有许多秦恒的人,一旦闹大,少不得多出很多麻烦,让她也难做。她总是不动声色且处处谨慎,规避一切与秦恒有关的人或事。“所以,若真无头绪,你不妨去探听探听那户叫蒋平的人家,既然他从你母亲失踪开始,就百般阻挠你探寻真相,如今又想悄然打探你的动作,你弄点小动作还击也不算伤了感情。”洛嘉对着窗户缝,最后淡淡总结分析。她想,以她这般筹划,只为替她的马奴寻母,真是太过恩赐了。未想,说完之后,窗户外原本还有来有回,时不时嗯一声啊一声的贺云铮反而没给动静了。洛嘉微微皱起眉,小蠢货竟连一句豁然开朗的感谢都不曾有?“你……”她想也不想将窗户推开大些,张口就要像往日一样冷言冷语,质问对方是不是有别的意见——目光倏然触到月下赤着身子的男子,到口的话语全然卡在了喉咙里。这是她头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贺云铮,不像以往她不在意,贺云铮就从来不会主动向她展露太多身体,以免僭越。他向来十分守礼懂分寸,只在如今回到了熟悉且安全的环境中,又高估了洛嘉的胆大荒唐,才敢直接在院子里脱光了冲凉。洛嘉的惊讶转瞬即逝,撑开窗的手指顿了顿,慢吞吞收回来,却没把窗户关回来。月朗星稀的夏夜,哪怕小院中没有灯烛,月光也足以让洛嘉看清场面。如她所想,半年前那个劲瘦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越发高大健硕,许是身子底本就不错,只是这些年辛劳蹉跎令他瘦削,一旦敞开了吃喝培养,便大有勇猛赶上来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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