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和他的作品太有名了。但那是寓言式电影,不是一比一的写实派。很多住在首尔的普通人不至于沦落到那种程度。但只要我反驳,别人都会嘲笑我在掩盖事实。”这个过程重复几次,谁都会恼火。她清楚这一点,拿出来说,不过是因为他生气的样子很好笑。“你们国家的导演很大胆,充满才华,他们的创造力是令人佩服的。我们国家的电影是另一种风格,资本家投入了很多很多的钱,最后生产出来的是一堆粗制滥造的垃圾。好的电影有,但是不多。”“你知道,人们只能看到自己生活的一方天地。也许奉俊昊是对的,他是观察社会贫富分化的社会学导演。他关注的天地应该比我这种生活一成不变的工程师要宽广。”李赫耸耸肩,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探讨电影时,稍微承认了一下奉俊昊的水准。老街的前方是一条窄窄的长河,河面上漂着好几艘江南风味的小船,舟上有专门划船的人。为了能登上小船游河,队伍都快排出了三条街。李赫也凑过去看,似乎对长河和小船都十分感兴趣,没多说话,只瞅她一眼,意思是咱们也排排呗。队伍这么长欸,但她不动声色地跟着他进去。恰逢这时走来经营小船的商家,正在积极揽客,声称只要愿意办某个银行的银行卡,不用排队,不用排队,立刻就上船!“她说什么呢?”李赫扭过头问她。这种机会她怎么能不把握。“她说今天人很多,要轮到到我们的话,至少还要再排两小时。”书筠笑嘻嘻地用英文告诉他。与此同时,揽客大妈还在大喊:“今天人不算多,不算多哈。要上的快上!”这种翻译上的曲解成功将他迷惑,期待的眼神瞬间破灭,“那还是算了吧,你一定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去吧。”世界上善良的中国人是很多的,愿意帮助无辜外国人的好人也很多,霍书筠就是没安好心。连火锅店的老板都是善良的。李赫言语不通,和人打交道的事都是书筠办。“小伙子,哪里人啊?”乐呵呵的老板纳闷他长得秀秀气气,一副聪明相貌,怎么什么都不懂。书筠埋头看着菜单,代答:“韩国人。”“哦”她随口一问:“第二份小料八块钱吗,怎么付?”老板不急着收钱,“你问他,我们的菜好吃不好吃?”李赫正对着羊蝎子发呆,肉在哪里,怎么啃呢?
书筠正在和人用中文侃侃而谈,分神回头给他一句英语:“用手抓起来啃。比个耶的手势,快快!”为什么把他当机器人一样使唤。但他还是照做了。老板见这个韩国小伙儿十分喜爱他做的菜,立刻乐了,“你俩小料不要钱,随便吃吧!”真好,她可喜欢麻酱了,顺便给旁边那个吉祥物也弄一碗。临走时,老板用很欣赏的眼神看李赫,觉得这位有品位的小伙子长得也很精神。晚上书筠买了两张现场乐队的票,她对这个乐队一丁点都不了解,买票只是因为这个乐队那时不怎么红,当晚买还有余票。两个人坐在夜晚的咖啡厅外等待着,她从包里掏了一本书,塞到李赫手上。“找找看,上面有你认识的字吗?”她有随身带实体书阅读的习惯,这本书不好读,她读了很久都没有读完。看着看着疲了,困了困了又看几行。“我,你,他,人,红,天,工”他孩子似的,从上到下慢慢搜索他有印象的汉字,认完后把书送还给她,又以外国人天真的态度问道:“这本书讲的是什么,你能把用英语翻译给我听吗?”他的外表和举止都是很单纯的俊秀青年模样,向人虚心求教也应当是很容易获得好感的。书筠却——嚯!说得真容易,这书把她快累死了。她长长地“嗯”了一声,柔声道:“这是一本很悲伤很不幸的书,讲的都是一些让人心里很难过的故事。咱们还是别读了,待会儿看演出该高兴不起来了。”明黄色的硬壳封面,上面画着黑线条组成的尖头柱子,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悲伤?”李赫托腮追问。“嗯这些故事关于失去、分别、贫穷和悲伤,还有死亡。”书筠也托腮望着他,望着望着,中途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句不是捏造的。他看着她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热和困倦使她的眼皮有点泛红。李赫轻声说:“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我,帮助我和人打交道,带领我认识这座陌生的城市,告诉我这里的文化和风俗。我很感激你。”她嗯有吗?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英文的客套话就冒出来了,“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跟how are you三段式一样,是她的条件反射。“你让我觉得旧京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悲伤和死亡好像暂时离开了,它们离我很远。能够和你长久相处的人,一定是非常幸运的人。你有驱散阴霾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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