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磊一天一天长大,在吕老爷的栽培下出国留学,及后留在美国发展,没有回国。当他在当地与一名同是留学美国的华人女子结婚后,吕韵音便被接到美国居住,那一年她也年近五十岁了。而新的追求者又出现,他是韩磊任教的大学的其中一名校董,亦是美国的其中一位首富。老板看见他们有说有笑,在水晶灯下两人的脸色欢欣详和,老板还以为,吕韵音可以放下她的倔强。却就是,她在别人求婚之后,便狠狠拒绝了。并且决定,大家以后不相往还。老板也就知道,她连这一次也义无反顾地拒绝,大概以后,他也不能再对她的幸褔有任何期望。不在中国,她已经不再有作为女人的性别压力,而且,儿子也早已长大成人,她对异性的追求,本应可以放松一些。然而,她还是面对谁也断言拒绝,决绝而干脆。转眼,便步入老年了,到老,她也是自己一个,并没有如韩诺所愿,给她交换上幸褔。固执的女人,就这样过了她的一生。临终前,已是中年男人的韩磊,带着三名成年的子女,站到母亲吕韵音的病床前,各人都忍不住伤心地垂泪。吕韵音是一脸的安然,她祝褔他们,告诉他们她不舍得以后没机会再见,然后,她说,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在人生最后的这数分钟,请容许我独自怀念。”她说。于是她的儿子、孙儿退出了病房。七十三岁了,又得了重病,今天的她已是垂垂老矣,可是,因为有着她一直珍重着的回忆,垂死的脸上,依然挂了个令人舒适的微笑。她想起韩诺,想起在英国时与他一起的日子,想起他奏的小提琴。合上的眼睛,就是无尽的宇宙,不独看见星看见月,还有英国的草地、英国的玫瑰、韩诺永远英俊而可靠的脸、他的温柔他的善良他的体贴在合上的眼睛内,她有她一生最骄傲的事,便是曾经拥有韩诺的爱。而当眼睛张开来之后,便噙满了泪。忽然,她就看见了他。是的,韩诺也在,他已成为老板,他在她临终之日来看她,并且,让她也看得见他。“韩诺”她以微弱的声线低呼。老板慢慢由房间的角落走近她的床边,他捉住了她悬在半空抖震的手。吕韵音的眼泪,一颗一颗斜斜地沿着脸旁淌下来,她没料到,还是终于等到他回来。她一直相信他没有死,她一直的等待,她知道,有天他们会重逢。“你回来了”她哽咽着说。说过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见他英俊而年轻的脸,刹那间教她以为所有青春都回来了,连她,也只不过是那年轻的韩诺的妻子。他这样回答“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似懂非懂,但还是这样回答他:“我知道。”老板对吕韵音说:“你知道吗?我用我的离去,交换给你一生的幸褔。但为甚么你一次又一次拒绝那些可以给你幸褔的人:”吕韵音听罢,脸上有一抹笑意。她说:“因为,我已经有我一生的幸褔。”老板听不明白,他望着吕韵音。吕韵音说下去:“怀念你一生,就是我一生的幸褔。”老板默然,他猜想不到,她会这样演绎她的幸褔。她要的幸褔,是孤单的、无声的、冗长的,伤感的令他内咎的。“对不起。”他说。她微弱地告诉他:“没甚么对不起,这一生,我都拥有着你。”“韵音。”他用力握紧她的手。“该是我说,谢谢你。”她凝视他的脸,这张她深深爱了一生一世的脸。“你就是我的幸褔。”然后,他看到,她把眼睛轻轻的合上,而那被皱纹埋葬的嘴唇,泛起一个蒙眬而幻美的笑容,那笑容,美得连灵魂也带不走。她断了气。老板看着这个笑容,他有一万个不明白。--为甚么,她对他的爱可以如此丰盛:丰盛得,抵抗了命运的安排;丰盛得,令心意贯串一生也不为所动。是一种无人能打碎的坚强,她对他的爱情,坚强得叫人吃惊。今天,他无爱欲,而且,不再理解爱情。他皱住眉,放开她的手,用目光留住她最后的一抹笑容,然后,他拿走了那张放在床边的照片。吕韵音走了,她走到一个他永远不能跟着去的角落。五十年了,吕韵音已死了五十年,老板心目中不能保留对吕韵音的爱慕,然而,他亦不能抹走吕韵音留下来那沉重而坚强的爱的阴影。他从没欣赏过,比这更坚强的爱。究竟,爱,是否存活中最大的意义?当然,他典当自己的爱情,除了换取吕韵音的幸褔之外,更是为了令自己不用在长生不老的岁月中永恒惦念住一个人。他以为,他放走了爱情,他的存活日子会比较不那么痛苦,然而,到了今时今日,他才又意识到,无爱情的永恒,好空洞好空洞。当初,若然没送走爱情,就算吕韵音与他分隔天共地,他仍然可以用惦念连系千生千世,一直想念住她,一直收她在心坎,就如她默默惦念了他一生那样。现在,没有惦念的苦,也就同时候失去存活的真实感。她得着的幸褔,他得不着。原来一切都虚幻,除了,用爱来填补。这样过了五十年,老板间中回想起吕韵音临终时的笑容,他也禁不住反覆思量起爱情,十年来,他都在暗暗惊异爱情的力量。当他苦心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小提琴胚胎,却又最终结局只是敲碎它们时;当他拉奏一首又一首小提琴乐曲,然而只有音没有神时他使明白,他究竟缺少了些甚么。一天,。她亦不认为这个交换之处有甚么可疑,只要成就临近身边,到手了,一切就最真确无误。十四岁时定下的志愿,就在十四岁实行吧!未几,眼前便出现了一道大铁闸,她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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