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三千老老实实走过去坐下。一老一少临崖而坐,面对的是武当山脉层叠起伏奇秀俊丽,极目望去山野间植被葱郁,云海雾气相接变幻莫测,宛若人间仙境。干坐半晌,老者只是对着山崖下的风景发呆。木三千看的久了觉得无聊,山水风景再过漂亮,看多了也会腻。“老真人您在看什么?”木三千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看我自己。”老者乐呵呵的笑答。看自己?眼下望去尽是山峰林立云海翻腾,哪儿有什么自己,看自己的话不是该找一面铜镜才对。木三千皱着眉头表示不理解,老头长得奇怪,说话怎么也神神叨叨。“您能从风景里看到您自己?想看自己的话不是该找面铜镜,最不济趴在水面上也可看见自己的倒影啊。”“铜镜水面,反射出来的不过是人身倒影,所谓水中月镜中花,丢进去一块石子便打散了。皮囊外象而已,做不得数。”老者哈哈一笑,捋着自己的乌黑长须,想想自己年轻那会便舍家辞父母入了武当山修道,此后斩妖除魔厉尽四十年岁月不得成正果。要说修为武道老者巅峰那会儿几乎睥睨天下,后世武道境界之说还是从他身上总结定下,实打实的逍遥境第一人。要说功德,老者救人无数,斩杀为祸人间的妖魔更是难以计量。可偏偏老者就是离那捅破那一层窗户纸成就仙人真身差了一线,久久不能明悟甚至险些成了心魔。心焦烦躁之下老者便回了趟家。再次回归故里中间隔了已是四十年之久,岁月变迁,家乡的老一辈都已经逝去,年轻的没有人还认得自己。却不曾想父母年迈尚在人间,听得儿子回来喜极而泣,老者自然也觉得欣喜。子女孝道乃是本分,自己因为一心求道大失孝顺,想想实在亏欠太多。老者便在家乡住下,一直伺候双亲百年。老者父母也了了一桩遗憾,安然离开尘世。回到武当后老者便陷入了思考,一天不得两天,两天不得一月。后来干脆就坐到了南岩上看着武当的气派河山重新体悟人生。又三年后,老者终悟得大道,得以成就新晋仙人。“从镜子里看到的不是自己吗?”木三千更加疑惑,往日在宫里看见母后还有其他姐姐们可都是对镜梳妆描眉涂唇,如果镜里的不是自己那炭笔不就画到别人脸上去了?“也是也不是。”老者继续笑呵呵的说道,看起来跟木三千打禅机让他很享受。“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能知道自己是自己?”这老头忒无聊,说起话来云里雾里的绕弯子,木三千心想他若继续如此那就不跟他废话,山上还有好多地方自己没去过,怎么着都比跟一个老头猜谜语要强。“想要破解这个问题,你要先知道你为什么是你。”“我为什么是我?”“小友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老者前半生天下游历,后悟道武当,胸中气象万千此刻娓娓道来。人活一世下生在地便是子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随父姓取姓名,为人子孙这是一种。待到娶妻生子,又为人夫为人父,也是其一。成家立业,身处三教九流,于他人而言你的身份还是其一。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眼中的你,寻常百姓将相王侯,后天身份都是你。我生在农夫家里,就是农夫的儿子,长大做的也是农夫的活计,我的眼里只有种地侍弄庄家,那么我认为我是农夫,别人也认为我是农夫。我生是王侯将种,从小读书习武,眼里见的是保国安民匡扶社稷,那么我就从军入仕,我觉得我是官宦,别人也觉得我是官宦。也有些人可以跳出限制,由贫变富由贱变尊,那么对于他们,我就是变化的。可若是脱离了人这一范畴,从世间万物来看,个人便不再重要,所有的人作为一个族群,跟虫蚁鸟兽树木流水同样生长,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等到你的眼界可以看到此间种种,你对自己的定义在哪里还会是一成不变的么?“所以啊,较之其他生灵人最懂得思考,每一段经历都能让你有新的体悟。”老者自己说的热闹,可木三千却是听得头脑昏沉眼皮直打架,这一通念叨可比和尚师傅还要更有威力。“小子你与我武当有缘,今日除了把毕生所悟讲给你听,我再送与你一份礼物,算是帮你一把。白蟒气机与你融为一体互为本命,但凡你精神受损它就会趁机出来占据了你的躯体,我在你身上留下印记,可帮你压制白蟒,日后能不能将它化为己用,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啦。”老者低头看木三千坐着身体摇摇晃晃昏然欲睡,哈哈一笑然后曲手指在木三千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三下。“呀呵!”木三千猛然惊觉,脑袋像是撞到了石头尖上一样火辣辣的疼。可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还趴在师傅的背上,身后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跟一个胖乎乎的道童。四个人刚刚走到了南岩宫。这里不是一片空地么?木三千觉得眼熟,自己刚才跟一个黑衣服老头闲聊不就是在这儿的,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咋就冒出来宫殿庙堂来了!“师傅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木三千趴在师傅后背上小声说道。往南岩宫里瞟了一眼却发现里面供奉的神仙坐像看着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你都梦见什么了?”张铭钧问。“好像梦见了一个老头,敲了我脑袋好几下。”“是啊,说不定那可不是梦,难说真有人敲了你的脑袋呢。”过去南岩宫张铭钧就把木三千放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木三千额头上的白鳞悄然消匿,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金色细线,在额头的正中央,像是二郎真君杨戬那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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