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已届六旬,虽然从官身地位上与杨夫人相当,但从年岁来看,也当得起这声探望。
张家是大梁的清流,多年来往来的人家多是读书人,对宗室皇亲只有公务上和人情上的往来,私交是很少的。韩家是武将世家,他们家又出了位贵妃,是皇帝的心腹重臣,张昀同样与他们家无过多交集。
但皇帝昨日发了话之后,有些事不能不变一变了,又或者,自从他开始争夺首辅,就已经要变了。
常蔚一案的主审是韩家与苏绶,而实际上韩家肯定还要占据重中之重。昨日他提醒了苏绶一番,表达了他需要借助常蔚一案来争取上位筹码的意思,苏绶便不能不听,除非他要跟他这个恩师撕破脸——
对于自己的底细苏绶摸清了多少,张昀还不清楚,其实自打常蔚向杨燮挑破要他们提防苏绶之时,他心里头就开始有点虚,或者说又有点羞恼和害怕,对于这个他已然拴在身边多年的门生,他的真面目居然要通过常蔚来提醒,这是很可怕的。
张昀花了好几日时间来梳理自己与苏绶之间的点滴,意图捋清楚究竟苏绶知不知道自己的企图,以及如果知道了,又知道了多少?
连日来师徒间也就没有见面。
昨日听闻他突然来府,张昀心里是惊了惊的。
但他阅尽千帆,又还不至于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不动声色地刺探了几句,对苏绶的表现,他还是满意的。以他丰富的阅历,他没看出来这个三十多岁的后生有什么怀疑且戒备自己的迹象。
即使苏绶有惊人的城府,甚至他可能怀疑到杨燮背后有人,他也绝还没有厉害到怀疑主谋就是自己的恩师这份上。
于是他敲打起苏绶,同时暗示起他,表达了他要参与常蔚的案子,要借这个案子赢得首辅之位的意思。
苏绶当场应下了,也坦白地交代了是夜要去韩家赴宴。
虔诚得就像过去任何时候一样。
哦——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当年他几次下令要调他回京任职,他就是不听,执意留在外地,直到谢氏死他才回来,这使他很是存了几分恼怒。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
怎样都好,张昀很满意他昨日的坦诚,如今,更加满意他这份毕恭毕敬。
极少有过交集的镇国公夫人突然携子造访,这就是一个讯号,这表示苏绶当真向镇国公提过此事,而镇国公也已经默许了,于是,韩家便派了杨夫人及韩陌前来表明立场。
这于他是有极大好处的。
案子一直都落在韩家手上,他身为阁老,就是能过问,也不便问得太深。以至于常蔚落网后,他和杨燮屡屡落入被动。如今韩家上门了,他不但可以籍此获利得到更多消息,甚至可以操控事情走向。
张昀拿着帖子在廊子徘徊了两刻钟,便吩咐即刻派车去接夫人周氏回府,传话给儿子张栩、孙儿张煜准备陪客,同时又安排长媳张大奶奶火速张罗迎客事宜。
张大奶奶这边正拿着苏家送来的帖子出神,听到传话后就麻利地把管事娘子唤来了。交代收拾出来此时风光最好的园中小院招待女客,环境最为僻静优雅的前院书院招待男客。席面采用最上等的规格,并净水泼街,长毡铺路。
她把苏婼的帖子塞入袖口:“回苏家的人,就说欢迎苏姑娘过府。”
吕凌是最先到府的。因为他昨日从苏家回来后,就已经向张家投了帖子,所以是张昀预定中的客人。
而后是苏婼。甫下车,看到大开的府门,苏婼就冲前来迎接她的仆妇笑问起来:“今日莫非还有贵客?我是否来的不巧?”
“这是什么话?”说话间张大奶奶就春风满面的快步走出来了,“贵客是有的,今日镇国公夫人和世子双双到访,你来了正好可以替我陪陪客,怎么能说不巧?真是再巧不过了!”
“那果然是很巧。”苏婼道,“我父亲这段时间正好和镇国公共事呢!”
“可不是?要不说你来的巧。”
张大奶奶亲昵地拉住了苏婼的手。
接着是张夫人匆匆回府了。刚下轿气都没喘匀,就指着张大奶奶问起接待事宜来。
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好之后,杨夫人和韩陌终于各乘一架马车到来了。
“哎呀,我不过来串串门,看望看望张家姐姐您,您看您这也太隆重了!这让我哪里担待得起?”
杨夫人爽利的一席话,一下把庄重的气氛调动起来了。她见过了张夫人,又一一地与张家女眷打招呼,最后目光落在苏婼身上:“这么巧,苏姑娘也在?前两日我才与你们太太喝茶来着!”
苏婼上前行礼,杨夫人道着免礼,寒暄了两句,又转去与张夫人婆媳说话,一切看上去都自然而自如,不遮不掩。
只有韩陌在由张栩父子迎着前往前院去的时候,于转头之时,与她不着痕迹地对了个眼神。
苏婼先到的这片刻里,藉着陪客之名把今日的大致安排都摸清楚了。
今日接待女眷的去处在园子东北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