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诡异扭曲,俨然便是一个手足折断、倒仰于地的人形。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这是……我在拙巧阁看到的,隐藏在画下的那个古怪人形!”
“是,这颗菩提子外表看来无异,但其实玉石内部被雕出了几线痕迹,强光穿透之时,会形成深浅不一的光影,形成图案。”朱聿恒说着,又指着那人形身上代表阵法的地方,问,“你看,菩提子表面共有六道划痕,不偏不倚,全部正好切在代表阵法的地方。”
阿南仔细查看着,从顺天到玉门关,每一个阵法上都有一个深暗的黑点,而划痕则无比准确地割过其中六个黑点。
这些被切割过的,有之前发动过的顺天、开封、东海、渤海、敦煌,唯有第六个,却是这个模糊扭曲人形的心口那一块,也就是阿南从那幅画上切割下的一块,理应是天雷无妄阵所在的地方。
“刻痕如果代表的是已经发作,那么天雷无妄阵是什么时候发动的?看这个刻痕……”阿南将它举到眼前,仔细地审视着,又抬眼看向朱聿恒,神情凝重,“这六道刻痕中,其他五道都是新的,可唯有这一道,看起来却是最为陈旧,起码已有十几二十年的时光了。”
菩提子常年在手中捻搓,是以年深日久后,刻痕也会显得圆润,与其他五道崭新的刻痕截然不同。
“所以也就是说,梁垒临死之前所说的话,是对的……”阿南若有所思道,“那阵法,早已发动了。”
“所以,圣上、我父王母妃与傅准才会说,我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阵法的时间,不够来回了。”
若阵法确实早已发动……
他不敢深入去想。
这陈旧的刻痕,正对上二十年前,他身上埋下山河社稷图的时刻。
在燕子矶察觉到这一点时,他将目光从菩提子上抬起,回望身后华美庄严的应天城。
或许是透过白玉的日光灼伤了他的眼睛,那一刻他眼前的应天城竟蒙上了一层深浓的血色光芒。
这天下所有人仰望敬拜之处、所有权势富贵泼天之处,六朝金粉地,王气黯然收。
他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极大的恐惧。
这莫名的恐惧让他仓促拜别了祖父与父母,不顾一切地远离了应天,执着地奔向阿南。
而阿南,虽然无法懂得这种切肤之痛,但他们共同走过这一路,他所拥有的预感,她也未尝不能察觉。
她沉默着将他拥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平息急促的喘息。
她轻拍着他的背,低声抚慰道:“阿琰,别想太多。你祖父与父母对你的好、为了挽救你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中,心知肚明。那些尚且没有影迹的猜测,不必太过介怀。一切真相,我们自会凭借自己之力,将它们彻底揭开!”
“嗯……”朱聿恒闭上眼,静静靠在她的肩上,放缓了呼吸。闻着她身上那仿似栀子花却又飘忽难以捕捉的香气,他下意识收紧了臂膀,固执而倔强,不肯放开。
“无论命运是什么,无论真相多么可怕,我都绝不会束手就缚,绝不会放任它们践踏于我身上。”
夜色已深,斜月疏星下,诸葛嘉带人将周围巡逻一番之后,见没有异常,便设好了今夜值夜的人手,回房去安歇了。
朱聿恒目送阿南踏月回屋,一路的疲惫终于涌上全身。
正要解外衣休息时,他忽然间听到窗外的虫鸣声变得稀疏起来。
他向来警觉,当即一拨火塘,用灰烬压住里面火光,室内顿时陡暗。
他贴近窗口,凝神静听间,右手下垂,按住了腰间的日月。
一缕微风从窗外掠过,随即,是一线光华探了进来。
那光华极为谨慎,在室内一触即收,仿佛是一只蜘蛛将一缕蛛丝送了进来,然后探索其中的动静。
这片刻的光华一闪,却让朱聿恒在暗处微眯起了眼睛。
因为,这是他无比熟悉的,日月的华光。
阿南特意为他而制作的、举世无匹的璀璨武器,他竟会在这深山老林之中,看见一模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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