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而来的,又是无言的黯然。
最终,她倔强地转过头去,望着残月之下那抹依稀浮现的沙尾,低低道:“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一定能让公子回心转意!”
朱聿恒端详她的神情,毫不留情道:“你明知道,他与青莲宗已经上了一条船,你阻止不住的。”
“我知道我不一定有这个能力,可我跟着公子回来,就是想了结青莲宗与海客们的联系。”她一贯尾音上扬的声音低落了下来,眼中除了郁闷难过,还有无法割舍的纠结。
朱聿恒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说不好,我现在心里很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将脸埋在毛巾中,声音有些发闷,“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踏上绝路,还带着兄弟们一起……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带公子回家,回到海上去……”
后面的话,被她湮没在了喉口中,模糊仿如梦呓。
海风微冷,她浑身湿透,朱聿恒望着月光下她微微抽动的肩膀,难以抑制冲动,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但尚未抬起双臂,阿南已丢开了毛巾,望着他的目光已恢复了沉静:“好了,我要走了。海客们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不需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事已至此,我不插手不行。朝廷水军已在渤海之上设伏,而且目前还有一股力量要收拾青莲宗与你们。”朱聿恒盯着她,指着下方海面,道,“阿南,我们出生入死多次,我也希望永远都站在你身边,所以才会亲自出海来找你。看今晚的局势,海客们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有可能全部都死在这渤海之上。可我不能让你走上这条绝路,你……懂我的意思吗?”
下弦月光芒冷淡,可他对她说出这些话时,眼神却似在月色中灼热燃烧。
她当然不会不懂他的意思,可对公子十四年的依恋与执念,让她暗暗咬了一咬牙,终究狠狠转过头去,说:“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他们。他们都是与我并肩作战过的生死兄弟,如今既然走上了绝路,那么,就算是为他们而死,我也甘之若饴!”
说罢,她抬手按在船舷上,翻身便要下水而去。
“阿南,别执迷不悟!”朱聿恒一扬眉,抓住了她的手臂,提高了声音:“你明知竺星河已不是同路人,当着他的面拆穿方碧眠的罪恶勾当亦是白费心机,你回到他身边也阻拦不了他与青莲宗的结交,何必还要抱存希望?”
阿南站在船舷上,残月在她的肩头光华冷淡,逆光隐藏了她的神情,他只听到她的声音,喑哑而低微:“阿言,我欠公子一条命。所以,无论失望也好,痛苦也罢,我都得用这一辈子去还。”
和绮霞在应天小店中喝醉了酒时说的话,忽然在这一刻涌上了她的心头。
欠了债的荷裳,终究以身抵债,和打钹的饶二再也没有缘分。
欠了一条命的她,最后握了一握阿言的手,身体向后仰去,坠入冰冷的大海之中,让深暗的水吞没了自己的身躯。
入秋的渤海,海水已经有些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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