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壶内是刚送进来的滚烫热水,袁才人势必无法用它浇头灭火。而外面伺候的人取水又要一段时间,还不如两三步跑到外间高台,檐下全是瀑布水垂落,须臾间就能扑灭头上火苗。”
所以她惊慌地奔出右阁,头顶的绢花在燃烧中散落,金丝花蕊也掉落在了桥缝之内。
“可我不知道刺客竟如此凶残,在被袁才人撞见后,他竟不是跳水逃跑,而是下手杀掉了她!”太子妃神情灰败,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缓了一口气后,声音才算是稳了下来,“袁才人是荥国公之女,伯仁因我而死,邯王又来兴师问罪,所以母妃无论如何,都得遮掩住这个秘密,绝不能牵连到你与太子,使东宫陷于动荡。”
“所以,您授意将绮霞打落刑狱,在她被孩儿洗清罪名释放后,又多次找人收拾她,就是因为她运气不好,偶尔看到了您照出的白光?”
“一个教坊司的贱人,也不知命怎么那么硬。”见自己所做的事情被儿子毫不留情地揭开,太子妃反而扬起了下巴,冷硬道,“别说一个乐伎,无论是谁——从司南到邯王,只要可能危及我们东宫的人,那母妃就算死,也要将他们一一扫除。为了你们,为了东宫,我粉身碎骨亦无憾!”
朱聿恒缓缓摇头,不知该如何劝解自己歇斯底里的母亲。
最终,他只劝道:“不必多费心机了,更别再利用此事做文章,借阿南和海客给邯王挖陷阱。母妃别忘了,在苗永望死后第二天,我便接到了圣上的飞鸽传书,让我远离江海,然后,行宫瀑布便出事了。”
太子妃脸色巨变,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个答案来:“你的意思是……”
“圣上掌握的内情,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更多。”朱聿恒声音低缓而清晰,道,“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尤其还是阋墙之争,绝不明智。”
“可……爹娘已经行动,这一切,又该如何是好?”
“这倒也无妨,我会妥善安排一切。”朱聿恒的神情波澜不惊,只揽住母亲的肩紧紧抱了一抱,“阿南的冤屈会洗清,刺客会落网,邯王我也自有办法收拾。只希望母妃好好待堂儿,他失去生母已经惨痛,切勿再给他增添阴霾,以免袁才人泉下不安。”
儿子已经长大,肩膀比她更为宽厚,足以承担风雨,护佑东宫。
太子妃听着他肯定的话语,心乱如麻又觉得欣慰,在他的肩上默然靠了一会儿。
在儿子面前卸下了心头难以言说的重担,她有羞愧也有轻松。事到如今,原先劝婚的话已再不可能说出口,她与儿子再坐了一会儿,最后问:“你当真有那么喜欢阿南,甚至……不在乎她背弃过你?”
“在乎。”朱聿恒缓缓道。
她带着竺星河离去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恨她。
直到现在,他心里依旧扎着那根刺,或许,永远也不可能拔除了。
但……在逃离拙巧阁的死阵之时,他紧握着她的手,跟着她在恍惚中往前狂奔,不知道前路何在时,他忽然有种万念俱灰的自暴自弃——
或许,他能拥有的仅此而已。
不知道前方在哪里,不知道是否有生路。可命中注定,她是这世上唯一能与他牵着手,在困境中冲突跋涉的那个人。
即使她并不属于他,可他的路途中,却唯有一个她。
等到心神略为镇定之后,太子妃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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