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存药烬更少,或可改进。
“……”
凡此种种,从头看到尾,全是这些零散的记载。
阿南掩上书卷,想起二十年间她心无旁骛,埋首其间的情形,有些叹息,又有些羡慕。
她想起与葛稚雅交手时的情形,道:“我也见识过她的一些绝技,都记着呢,到时候添到你家绝学上去。”
葛幼雄听他们这样说,便开了柜门锁,取出那本陈旧发黄的《抱朴玄方》给他们看,为难道:“这是我葛家历代先辈总结的经验,代代相传,每五十年增删一次,加入杰出子弟的成果,删掉不足不验之方。没有族中长老主持,我哪敢擅自动手?”
阿南撺掇道:“我看这书这么旧,距离上一次也该有四五十年了吧?如今你也改进了火炮,兄妹俩对葛家全族都有巨大贡献啊,这书此时不修更待何时?”
听她这么说,葛幼雄显然也是颇为心动,但还是踌躇道:“然则,这是葛家传男不传女的绝学,如今竟添上女人的方子,以后族规可怎么写呢……”
“还要这种族规干什么?你们葛家就是被族规害了,不然你十妹或许可以学得更多,成就更辉煌。”阿南心怀不满,说话也不太客气了,“你十妹从小就是你们族中顶尖的人才,若光大你们家学,岂不比现在你们葛家零落成这样好?”
她这几句话,顿时顶得葛幼雄面红耳赤。
毕竟,葛家如今流放云南,日服重役,确实人才凋敝。他已经算是际遇最好的了,用二十年的努力给自己洗了罪行,也只谋到个八品的卫所知事,葛家沦落至此,已是日薄西山了。
“可是姑娘,传了女子后,出嫁就是别家的人了,我族中机密,怎可流传外方?”
“我听说,蜀中唐门的机巧之术,便是由诸葛家后代女子带入唐家,如今发扬光大,为朝野军民所用,也是好事一桩。”朱聿恒终于开了口,劝道,“如今时移世易,只要于国于民有利,又何必因循守旧,以至于折损你家族中大好人才?以我看,以后若是你们族中有聪慧灵透的女子,有志于此,也不必再阻拦其学习家学了。”
葛幼雄见他一番话说得立场如此之高,又代表朝廷旨意,迟疑半晌后,终于点头道:“既然是朝廷的意思,我葛家自然谨遵,待族中长老回归后,我们定会商议确定。”
阿南抬眼看着不远处正在修建的新坟,想起当年葛稚雅的母亲将女儿救下时,当众发誓,女儿以后若是用了家学,她便死无葬身之地。
但葛稚雅,她既要钻研家学,也要让母亲入土为安。
如今,她都做到了。
葛幼雄起身,将那本陈旧的《抱朴玄方》与葛稚雅的手卷一起放进柜子。
瞥到柜子内的一个卷轴,他想了想便拿出来,打开给他们看,说:“这是大姐出嫁时,我们这一辈几个姐妹的画像。你们看,这就是雅儿,当时她十四岁。”
垂柳依依之下,几个姐妹或站或立,个个都是笑吟吟的模样,但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
十四岁的葛稚雅,穿着鹅黄的衫子,倚着栏杆手拈菡萏,面容清秀稚嫩,唇角含着一丝天真笑意,看起来,是再普通不过的少女。
无人知道,她那时已经选择了,最为艰难的一条人生道路,从此生死再未回头。
告别了葛幼雄,他们骑马沿葛岭迤逦而行。
前方林间树下,挑出一幅青布,是路边一间茶棚。天气炎热,阿南进去问老板娘有备什么果蔬,点两盏时新渴水。
闻着新鲜瓜果的香味,阿南正凑到柜前选果子,耳听得轻微的叮一声。
她回头看向朱聿恒,发现他端坐在树荫中,手中正在解着自己给他做的岐中易。
他如今已能灵活地单手解十二天宫了,那手指在金属圈环之中翻飞,不假思索,毫无凝滞之感。
无论如何,他的手还是让她心情愉快。
端着两盏西瓜渴水回来,她问:“手练得怎么样了?如果效果不错的话,你可以试着将手和计算能力相连配合了。只要理出规则,说不定你破解岐中易的速度可以赶上公子呢。”
“他很快吗?”朱聿恒轻扣住那个岐中易,抬眼看她。
“‘五行决’最擅解析各种繁复错综的情况。我给他设置的岐中易,他解得可能比我做得还快。比如说……”阿南指了指他手中的“十二天宫”,“按照流传已久的手法来导解,脱出第一步的三角环,便需要六十四步,而且每一步都有口诀,每一句口诀都需要结合勾连主环的情况。但公子经过推算后,总结出了一个方法,只需二十五步便能成功。”
“二十五步?”朱聿恒举起手中繁复勾横的那些圈环,双眉微扬,道,“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初生牛犊,不知深浅。”阿南嗤笑一声,正要跟他摆道理,结果一看他已经抬手开解,立即抬手去阻止他,“别乱扯,懂不懂岐中易怎么解?你这样完全不符合《知岐解易》中的步法规矩,到时候越走越乱,缠在一处,各个环都要被你弄变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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