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关于母亲的噩耗。
二人都是默然无言,站在拐角外,听着他绝望的悲泣声,那里面,尽是无法留住至亲的哀痛。
阿南沉默片刻,走到卓晏旁边轻轻坐下,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而平生没任何安慰技能的朱聿恒,只能迟疑着站在墙后。
卓晏茫然地抬头,朦胧中看见她关切的目光,脸上的眼泪又一时收不住,只能扭头向旁边,抿紧唇不肯出声。
阿南想拿袖子给他擦擦眼泪,可是她衣服上全是尘灰,竟无从下手,只能说:“阿晏,人世变故,总难幸免……你娘这些年来得你爹尽心呵护,又有你这样的好儿子,至少此生安宁幸福……”
“不……你不知道……”卓晏声音嘶哑,哽咽道,“我娘……是我害的,是我……”
阿南顿时错愕,不知他何出此言。
而卓晏在这黑暗的角落,仿佛急需倾诉罪行的赎罪者,下意识地便对着她倾诉自己的过错:“我娘最喜欢的那只金被银床,它……它以前性子特别温顺,是我前几年过年放炮仗时,随手扔了一个吓吓它,谁知竟把它鼻子炸破了一块,从此这猫就特别怕鞭炮声,还怕火、药味……我爹有次在营中查看火、枪、火、药回来,衣服上沾了点硝石硫磺味,它就疯一样嘶叫,差点没把他给挠了……这次大概是我大舅身上有火、药味,所以猫才会发狂,抓了我娘,以至于……以至于……”
“不关你的事。”阿南打断他的话,阻止他迁怒于己,“如果那只猫没有得恐水症,就算被吓到了挠人,也不会出事的。与你多年前做过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卓晏呜咽着,喃喃问:“真的吗……”
“真的!”阿南斩钉截铁,“难道你连我都不信?”
卓晏目光虚浮地看着她,而她的神情如此坚决肯定,让他终于点了点头。
他靠在背后的墙上,呆呆看着天上月。
阿南此时已经困倦无比,她拉了拉卓晏的衣袖,低声说:“放心吧,别在这儿胡思乱想了,你娘吉人自有天相,猫抓得恐水症的概率……应该也不大,或许明日就好起来了。”
“嗯……”他茫然应着,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但总算不再是那种崩溃的感觉。
把卓晏哄回屋内后,阿南走出院门,看见静静站着等待她的朱聿恒,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怎么样,先回去休息吧。”
他们踏着稀薄的月色回桂香阁,夹道香柏森森,耳边尽是山间松涛。
久远之前读过的一首诗,忽然在朱聿恒脑海中浮现。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如朝露。若他追寻不到奇迹,那么明年此时,他已经深埋地底,泥销骨肉,化为虚无。
阿南见他神情如此低黯,以为是替卓晏伤心难过,便抬手轻拍他的背,说:“别想了。人生天地间,不过是倏忽寄居客,到头来每个人都终将面对那一刻,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们在这人世间走一遭,又有何意义呢?”
“意义什么的,我是真的不知道。”阿南想想,又说道,“大概是做点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肆意任性地活着,无怨无悔地离开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朱聿恒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恍惚,问她,“今天你没有侥幸逃开那个铁网罩,殒身在楚家,你会觉得遗憾后悔吗?”
“会遗憾,但不会后悔。”阿南毫不犹豫,干脆利落道,“事情真相没揭晓,萍娘的仇也没有报,我若就那样永诀人寰,当然会遗憾。可是到了这个时刻,楚家那个鬼门关不得不去,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我因此而死,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朱聿恒倾听着她的话,沉吟问:“其实,我们可以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比如说,表露官府的身份,去招揽楚元知?”
“我确实也是这样想的啊,甚至还拿出了我觉得他可能会感兴趣的火折子和他探讨,谁知弄巧成拙,他反倒以为咱们是拙巧阁派来的,痛下杀手了。”阿南一脸懊恼,但转而声音又轻快起来,“不过这趟再凶险,能抓获楚元知,也算值得了。他与此案瓜葛甚多,一旦官府找他,还不立即带着妻儿逃跑?他那手段,到时候我们能截得住他?”
清冷的月色相照,他们并肩慢慢走过游廊,回到桂香阁。
怀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他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阿南,要是你的人生只剩下一年时间,你会去做什么呢?”
“一年啊……”阿南想了想,问,“从现在开始吗?”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
她双眉一扬,说道:“那当然是用这一年时间,去寻找能让我再活几十年的方法啊!”
确切无疑的回答,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朱聿恒沉默凝望着她,那一贯神情端严的面容,此时如春雪初融,露出温柔又和煦的霁色。
阿南挑挑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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