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哭笑不得,胡云婷的语气就好像他还是个上幼儿园的小孩一样,要依着大人的判断决定谁是“好孩子”,谁是“坏小孩”,跟坏小孩在一起待久了就会“学坏”。
很多年以后时夏才明白,母亲讨厌的“坏孩子”总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他们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难以被学校老师和父母所控制。
而他一生最正确、最聪明的决定,就是和牧冰这个“坏小孩”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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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婷包了饺子。尽管时夏在电话里跟她再三强调了用不着准备复杂的晚饭,但她还是从下午两点钟就开始和面、调馅。
除了饺子,还买了一条大鲤鱼、两斤五花肉和一大袋活虾。
时夏怎么跟她说自己现在已经吃不下这些大鱼大肉也没用,只能帮着她一块做饭、包饺子。等一大桌子菜忙活完,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最后琳琅满目一大桌,都够七八个人的份。即使时夏已经很努力地吃了,一桌大菜还是剩得冰箱都塞不下。
“我忙活整整一下午,你就吃这么一点!”胡云婷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抱怨,“哎哟喂,早知道我弄这么多干嘛。你看看,红烧肉你一口都没动,虾就吃了一只。”
“我跟你说了用不着做那么多,我吃不下……”
他现在就撑得有点想吐。
“我哪知道你一个大小伙子吃得跟喂猫似的。”胡云婷抱怨,“我忙活一下午,你就吃这么两口,真是……”
时夏除了勉强笑笑也没有别的办法。
反正这么多年里,无论他说什么胡云婷都不会听。他在无尽的无效沟通里已经精疲力尽,还不如随她去。
“你爸爸特别讨厌吃虾。”胡云婷边收拾边说,“他以前老说虾臭,有股腥味什么的。今天才忽然想起来,你以前那会儿很爱吃虾的,自从你走了,我就一次虾都没买过,都不知道这东西这么贵了。”
“嗯。”时夏应了一声,感觉到裤子里的手机震了好几回。他拿出来一看,工作群里连着发了好几条通知和全体成员艾特。
“你爸那个人就是固执,还脾气不好,一点都不让人说。说了就要骂人,打人,家里买了三四套碗了,最后总得给他砸烂。”胡云婷接着说,“当年你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是,我好几次想出去找你,你爸就是不让我去,吼得比那个山头的老虎还大声,吓得我哟……”
“妈。”时夏只能出声打断她,“那个,工作群忽然发了个通知,我得处理一下。”
胡云婷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一脸的不高兴,“什么事,那么重要?”
“很重要。”时夏说,“项目明天就要内测了,有很多东西今晚必须确认清楚,要不然……”
但是说到一半时夏就放弃了,他知道胡云婷反正也理解不了。
果然,胡云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行行,你忙去吧。你的事情最重要,比这个家重要,比你老妈重要。也不知道我受那么多罪吃那么多苦生个儿子是干什么……”
时夏抓起手机回了房间,随着房门的关闭,胡云婷声音的最后最后一句也消失在身后。
时夏轻轻从肺里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像一条暴露在空气里窒息了很久的鱼,直到这一秒才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老房子里他的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学习桌之外,就什么也放不下了。他上学时的课本、教辅资料甚至都要放在另一个房间里的书柜里。
其实在户型上,这里甚至都不是一个房间,只是客厅跟主卧空出的一片空地。大部分人家用来放冰箱、微波炉之类的大件家具,或者打成杂物间。但是他的父母坚持要把这里做成他的房间,美其名曰学习室,因为除了学习和睡觉之外这间房间里不能做任何事,也藏不了任何东西。
年少的时夏曾经被无数次反锁在这个小房间里,对着雪白的墙壁发呆。就算十年过去,这里也依旧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
时夏把行李箱打开,一样一样地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换洗衣服、毛巾牙刷、笔记本电脑……
收拾的过程中,行李箱的一角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时夏把埋在衣服下面的东西拿出来,是那只会把脖子弹得老长的搞怪天鹅。
他笑着捏了一下它的尾巴,把它摆在笔记本电脑旁边,然后才想起要看看刚才工作群里的消息。
那几条艾特全员的通知居然是牧冰发的。大意是说项目上线在即,希望各部门赶紧做好最后的对接,出现问题的赶紧找各部门组长确认,营销宣传阶段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候不能再出纰漏等等。
时夏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出了什么突发事件,常规确认他在家里就能干。
要是现在让他跑回公司去简直要了他的命。
切出工作群,时夏才发现牧冰给他发了好几条私聊。
他跟着胡云婷在厨房忙了一个下午,连手机都没顾得上看一眼,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辛苦送他过来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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