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那匹叫做“小乌”的青骢马送给了谢燕鸿,谢燕鸿并不懂,只是高兴,玩伴们日日到侯府找他,就为了能沾光骑一骑御赐的骏马,谢韬却不许他将马骑出去招摇。
那时,他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不能放肆游玩。
他还梦见了更小的时候,他被父亲抱在怀里,到城外送别他的小玩伴。那是细雨霏霏的春日里,雨像蛛丝,缠绕袖口衣襟,挥之不去。
他的小玩伴面目模糊,被大人牵着,静立在雨里。
有人将双鱼玉佩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塞到谢燕鸿手里:“以玉佩为证,合鱼之日,大恩必报。”
醒来时,谢燕鸿有点迷糊,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谢燕鸿静静躺着,听见了晨间树林里的虫鸣鸟叫,见到了早晨的阳光穿透树叶缝隙落下来。他感觉浑身都被地面硌得发疼,手臂脖子脸上一阵一阵的痒——那是蚊子叮的,骑马摩擦到的大腿内侧也疼得厉害。
他撑着地坐起来,一眼就见到了坐在熄灭的火堆旁的长宁。
长宁抛给他一张胡饼,干巴巴的胡饼,谢燕鸿整张脸都皱着,万念俱灰地啃完了胡饼。还没等他喝点水,把噎在嗓子眼里的饼灌下去,长宁就站起来,收拾齐了东西,说道:“走。”
谢燕鸿不住地挠脖子,挠得一片红,可怜巴巴地说道:“能不能再休息一刻钟。”
长宁却不理他,兀自将马缰从树上解开,一副“你不走我自己走”的样子,谢燕鸿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了。
解下来一连几天,都是这样行色匆匆地赶路,长宁本就话少,这几日更不说话。
谢燕鸿试探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长宁不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谢燕鸿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一种能力,能从长宁木头雕刻般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情来——确实是生气了。
“你气什么呀?”谢燕鸿小心翼翼地问道。
毕竟现在身家性命都系在长宁身上,谢燕鸿还是很害怕的,万一长宁一个不高兴,把他扔下来了,那他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两人还在马上,一人坐在前,一人坐在后。
他们是往北走的,夏日热意渐渐褪去,马上就要入秋了,蚊虫仿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拼了命地吃最后一顿。谢燕鸿细皮嫩肉,被叮得没一块好肉,他又着意去挠,挠得脖子上一片一片红。
他回头去看长宁,看着长宁线条硬朗的下颌,还有紧紧抿着的薄唇。
“你到底气什么?”谢燕鸿问道。
长宁垂眸看他一眼,看他瞪圆了的眼,和专注看人时微张的嘴。两人离得近,目光一触即分。
“没什么。”长宁说。
谢燕鸿撇了撇嘴,转回去,什么也不问了。
他们接连赶路,少有歇息,一路行至黄河边。黄河之水天上来,滚滚波涛汹涌而去,奔流到海,不可回转。若顺利的话,两人可隐姓埋名,在渡口上船,渡黄河后,沿运河,一路到魏州。顺风顺水,不日可达。
以防万一,谢燕鸿不敢入城,在渡口附近的偏僻处,牵着马等候。长宁则只身入城,购买些干粮,还要买一身衣服,给谢燕鸿替换。虽然这些日赶路已经让谢燕鸿面目全非、衣衫破旧了,但还是依稀能看出衣服料子名贵,织花繁复,非常人可用。
谢燕鸿牵着马,乖乖地等着。
这匹孙晔庭所赠的马,也是一匹青骢马,温和驯顺,能负重,可疾驰,看着马,谢燕鸿不由得想起御赐的小乌。小乌自从到了侯府后,因谢韬不许谢燕鸿招摇,并不让他将马骑出去,只好吃好喝地养着,养老送终。
谢燕鸿轻抚马身,想着,不知小乌有没有想念放缰疾驰的岁月。
若要登船,这匹马就得买了,下船后再另买一匹。想到这儿,谢燕鸿有些舍不得了,骑了这些日,多少也有点感情了。
谢燕鸿漫无边际地想着,站累了就蹲下来,马儿在旁边吃草,他带着一顶斗笠,遮挡住面容,从斗笠的下沿偷觑着远处的来往行人。渡口兴旺,千帆竞渡,百舸争流,摊贩叫卖,行人送别,凡此种种,让谢燕鸿看得津津有味。
渡口附近有面张贴榜文的灰墙,上头榜文斑驳,有专门收钱大声朗读榜文的人蹲在旁边,百无聊赖。忽而,城里有一队官兵涌出,手拿红榜,往墙上张贴,行人纷纷涌上前去,只是识字的人不多,有人舍出几枚铜钱,给专门朗读的人。
谢燕鸿也好奇,竖起耳朵去听。
正在这时,长宁回来了,脚步匆匆,将谢燕鸿一把拽起,沉声道:“走,此处不可久留。”
谢燕鸿被他拽得一愣,回头看那灰墙上的红榜。
“定远侯谢韬,谋逆犯上,谢府抄没,成年男丁斩监候,秋后处决,女眷皆没入教坊司。承平伯颜厚,谋逆犯上,颜府抄没,刺配充军——”
朗读红榜的声音极大,每一个字都撞入谢燕鸿的耳朵里,撞得他整个人头脑发晕。
榜文很长,后面还有不少涉案的人,谢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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