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要跟她在同一座城中,离她近一点,陛下便知足。
季明雪活了这么久,没体会过情爱,但是他体会到了情爱的痛。
他的大腿内侧现在都在隐隐作痛,晚上睡觉只能趴着。
傅归宜冷哼了声,眼睛死死盯着对岸,暗道若是裴璟敢有逾矩的行为,他一定马上冲过去。
日薄西山,周围的温度渐渐变凉,秋风扫过,傅归荑忍不住打了个觳觫。
“不早了,”裴璟道:“回去罢。”
傅归荑看着两人鱼篓里明显的差距,不经意地把它们推到裴璟眼前。
“陛下承让。”
裴璟笑得没什么温度:“你赢了,想要我答应你什么要求?”
若是傅归荑真提出不再见他,那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现身便是。
傅归荑道:“我想要陛下答应我,平安凯旋。”
裴璟眼睫一颤,倏地看向她,怔怔道:“平安凯旋?”
傅归荑自顾自收拾东西,“您明日要离开苍云九州去沿海抵御海寇,我提出这个要求是很难吗?”
“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
裴璟的情绪从冰川谷底一下飞入云端,飘忽得他身形不稳,略微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以为,你会希望我死,毕竟我对你……”
“陛下慎言。”傅归荑收好东西拍拍手,直起身看着裴璟:“您是位好君主,我是万千普通臣民的一员。臣民不会希望君主出事,只希望他能给天下带来福祉。”
傅归荑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把他当做君,她为臣。
“那你呢?”明日便要离开,裴璟忍不住问她:“傅归荑希望裴璟死吗?”
傅归荑淡笑一声:“傅归荑,她不希望任何人死,想所有人都能好好生活。”
“包括裴璟?”
“裴璟不是人?”
傅归荑挑眉,示意裴璟回答。
“他曾经确实挺不是人的。”
傅归荑失笑道:“确实如此。”
裴璟跟着笑。
晚上,裴璟亲自下厨为傅归荑烤了一条鱼。
傅归宜看着点缀在上面显眼的鲜嫩绿葱段,感叹了一句:“果然是色香味俱全。”
他的音节重重停留在色字上面。
裴璟白了他一眼,眼疾手快地用筷子拦住他的筷子,示意他别碰。
眼看傅归宜又要找事,季明雪忙不迭拿了只鸡腿堵住他的嘴,“这个好吃,王爷多吃点。”
傅归宜冷冷刮他一眼,放弃吃烤鱼。
季明雪松了口气,余光看见裴璟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心里止不住地激动。
这顿饭,一人管一个。
裴璟顾着傅归荑,挑刺,倒酒,无不贴心。
季明雪牢牢看住傅归宜,不许他扰人好事,拼酒,叙旧,谈感情,无所不用其极。
勉强算宾主尽欢。
临走告别前,裴璟道:“明日不用送。”
傅归宜冷笑:“谁要送你。”
傅归荑点头嗯了一声。
裴璟与季明雪告辞。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周围被一层黑雾笼罩,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前方五丈以内的路。
裴璟穿上银甲,纵身上马。
临走前,他往镇南王府傅归荑的院子里看了一眼,握住缰绳,驱马前行。
季明雪及一众追云骑跟在后面。
街道上响起奔雷般的蹄蹄马声,银甲犹如一把霜刃,劈开黑暗。
昨夜他们早已跟傅归宜打过招呼,城门会提前打开。
但见有两人立于城墙脚下,身形隐在夜幕里,唯有一盏明灯悬在空中。
裴璟停在两人身侧,并未下马。
“不是说过不用送了?”他的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直直落在傅归荑脸上,倏地又变得柔软,带着三分惊喜,七分担忧。
她是起得早,还是一晚上没睡。
“南陵有习俗,送别远行之人用一碗汾酒,盼君重逢。”
傅归荑端起一碗酒递给裴璟,自己拿起一碗,一旁的傅归宜给季明雪送上。
四个人隔空举碗,一饮而尽。
裴璟喝下微凉的酒,流过喉间时却迅速窜上一簇火苗,顷刻间烧遍全身,将重逢二字烙印进胸膛。
“下次还是不要空腹喝酒。”裴璟低声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不再停留,扬鞭而去。
季明雪喊道:“王爷,傅小姐,后会有期。”
他立刻跟紧裴璟,策马相随。
等看不见那队人马,傅归荑方才收回目光,有点不确定地问:“哥哥,他们会赢的罢?”
傅归宜戏谑道:“我还没有见裴璟打仗输过,这勉强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傅归荑轻笑了声:“那就好。”
两人肩并肩,慢慢走回镇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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