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推举宿老,筹集重金,悄悄托人寻到廉颇门下,询问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大的在后面。
廉颇哭笑不得。
“军粮够吃就行。既然筹够了,那就不用再多征。”廉颇道,“秦国已经几乎统一天下,能收税的土地很多。打一个小小的燕国而已,用不着把你们手中的粮都刮走。”
宿老回去说明后,赵民似懂非懂。
“这么说,我们跟了秦王,或许比跟着赵王好过?”
“能比赵王还坏的王,估计少见。何况朱襄公和廉公都回来了。”
“也是。”
于是赵民安心了,扛着锄头继续在田间门忙碌,没有抛下田地躲入深山去。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赵民却有粮食可以果腹。虽然那粮食中会掺杂些野菜才能吃饱,但那也是粮食,不是草根树皮泥土。
能吃野菜吃到饱,那也是一个丰年了。
别说脑海里除了“活下去”,很难再思考其他的赵国平民,就连赵国士人都觉得赵国灭亡后,自己生活比以往好过了一些。
赵王偃年年穷兵黩武,不关心国内耕种生产,别说平民,就是寒门士子家中都没有余粮了。
再者秦国已经在赵国修建学院学府,他们这群寒门士子不需要投靠大贵族,也能有做官的可能。比起赵王,确实秦王更贤明。
对于大部分士子而言,只要自己能做官,也不在乎是哪个王。
法理上,先秦时代整个华夏都属于周朝,士子在各诸侯国之间门流动十分频繁。从春秋至战国,一百四十多个小国家变成了七个大国。天下士子早就已经做好了国家统一的心理准备。
或许身居高位的六国旧贵心理不平衡,但大部分士人其实只需要一个上升途径,就能对新的国君感恩戴德。
于是赵国士人再不提自己是“赵国”士人,只称自己是赵地士人,积极配合秦王灭燕。
他们甚至带着家丁提着剑踊跃投军,愿意为秦王征战沙场。
现在六国只剩下燕国和楚国,若不抓住机会,他们就很难立功封爵了!
虽然在学院学府学宫一路读书考试,能够在秦做官,但做官和封爵是不同的。他们有了在秦国做官的心思,自然也想更进一步,在秦国封爵。
赵地士人迅速归心的事传到了咸阳,咸阳上下士人皆感叹,不意外,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朱襄公和廉公是赵国的大贤。他们回到了赵国,赵国可不就归心了。
荀子已经回到了咸阳。
他刚回来就命人按住蔺贽和蔡泽,亲手将两人打得请了好几日假养伤、蔺贽和蔡泽回来上朝的时候,脸上的肿块还没消散。
儒家最重脸面。荀子照着脸揍,可见气成什么样了。
秦王政吓得驱车去找荀子,被荀子关在门外,乖乖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才被荀子放进去。
那时正下着春雪。秦王政为了让荀子心软,特意不让人给他撑伞。
当荀子出门的时候,雪已经在秦王政肩膀上积成了小雪堆,看得荀子一顿好骂。
秦王政都“荀门立雪”了,自然没有挨打。
他得意地在信中向舅父吹嘘了自己的先见之明。
荀子仍旧没有对蔺贽和蔡泽消气。在秦王政“荀门立雪”后,荀子就把蔺贽从相国的位置上踹了下来。
他宁愿自己累一些,多上几次朝,也不能由着蔺贽乱来。
蔺贽这厮,根本不配当相国!
于是后世“荀门立雪”的原因,变成了秦王政请荀子当相国,还编出了“现在天下统一了,儒家圣人该出山了”之类的话。
真相被掩埋在当事人的日记中,也不知道有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虽然当了相国,但从秦王政到蔺贽、蔡泽,都不敢让荀子累着,所以琐事还是这两人做。荀子多了一个“看着”秦王政,不让秦王政又心血来潮冒险的工作,顺带教导秦王政。
荀子端着热茶:“赵地归心,王也认为是朱襄和廉颇之由?”
秦王政道:“有舅父和廉公的缘故,但深层次原因不是这个。”
他从袖口取出一封书信:“舅父的信。”
荀子没好气道:“我不看朱襄的答案,我问你的答案!”
秦王政道:“我的……”
荀子瞪。
秦王政立刻收起笑容,板着脸道:“寡人之意,与舅父一致。赵国平民有粮吃,赵国士人有官当,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荀子颔首:“这就是民心。”
荀子看秦王政,越看越满意,不愧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心目中的圣王胚子。
虽然有时候顽皮了些,但年轻人哪有不活泼的?只要把握好度就行。
当然,什么一力擒刺客,这就该揍了。
还好政儿自幼孝顺,朱襄和雪姬管得住他。若换了个独断专行没有约束的秦王,那又是一个“扛鼎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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