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睛看看,纵使你的名声再大,但你死后在你棺木前哭泣的人,有多少是真心为你悲伤?
他们又听到身后隐隐的低泣声,抹干眼泪一看,是一群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的普通兵卒在低泣。
还有些兵卒一边哭,一边在抽着自己的脸,好像在骂什么。
真心为信陵君悲痛的士人恍然,这些兵卒或许是真的在哭。
即使他们的地位和信陵君天壤之别,几乎不可能有多少交际。甚至一些兵卒可能在暗中还怨恨过信陵君,听信过楚王出兵都是信陵君的错的谗言。
他们又看向仍旧跪在前面,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像,无论围着他哭泣的人哭得再大声再动容,都毫无反应的朱亥。
他们大概明白朱亥为何非要大喊,是魏王杀了魏无忌了。
若不说明是魏王逼死魏无忌,那就是魏无忌畏罪自杀。污名就真的会落在魏无忌身上,跟随魏无忌一生。魏无忌以前的光风霁月,都会沾染上灰霾。
魏无忌为了魏国,不要自己的名;但身为魏无忌的门客,朱亥宁愿无视魏无忌的遗愿,也要维护魏无忌的名。
谁对谁错?
魏无忌都死了,谁又能评价。
朱亥待楚将燕将都哭了一遍后,才缓慢起身,再次走向站在人群中的项燕。
“主父遗愿,我要护送主父南下访友。请楚王放行。”朱亥摸出一块刻着“信陵”二字的令牌。
项燕心中立刻跟吃了蚊虫似的,表情也变得扭曲。
怎么又是长平君朱襄!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这次信陵君之死获益最大者,怎么又和朱襄扯上关系?!
这朱襄怎么就阴魂不散!
但项燕之前表现出了对信陵君的敬佩,也不好再阻止朱亥,只能道:“我会向楚王说明此事。”
李园上前一步,义正辞严道:“我乃楚国令尹李园!信陵君心愿,楚王一定会满足!请放心南下!我会派人护送!”
项燕:“?!”
李园泪流满面,执着朱亥的双手道:“壮士放心,我会为信陵君寻一上好棺木和马车,马车上装满冰块,一定让信陵君安心南下。”
朱亥可不管李园是奸人还是好人,也不管李园是利用还是真心。
在他看来,除了主父心心念念的好友朱襄公,其余人大概都没带多少真心。
所以李园愿意为他带主父南下访友,他便领这个情。
反正他领这个情也无所谓,没有任何意义。
朱亥抱拳道:“令尹高德,谢令尹。”
李园满意地笑了。他脸上还挂着眼泪,显得笑容有着几分怪异。
朱亥看到李园怪异的表情,心里也很无所谓。
他走到信陵君的棺木边,道:“主父,该启程了。”
说完,他居然以一人之力,将棺木扛了起来。
众将领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何等壮士!
李园赶紧让人寻马车,但朱亥早就准备好了出行的马车,谢绝了李园的好意。
那马车本来就是给信陵君准备南下用的。
朱亥今日来寻信陵君,就是告诉信陵君马车和行李都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南下了。
现在马车还是载着信陵君南下,完成了它原本的目的。
朱亥谢绝了其他人的跟从,独自驾着马车,踏上了南下的路。
他将魏国、韩国、赵国的军队都甩在了身后,穿越仍旧宽广的楚国,南下朝着从未去过的长江前行。
朱亥从未去过南方,不知道路有多远,不知道途中会花费多长时间。
他只知道一直南下,看见江水,再顺着江水往东走,就会到达一座名为广陵的城池。
朱襄公就在那里。
终点就在那里。
……
魏王和楚王很快就得知了此事。
其他国君也都很快得知了此事。
魏无忌已死,燕国率先退兵,担心赵国退兵之后攻打燕国。
赵国也担心燕国偷袭赵国,急忙退军了。
韩国愣了一下,发现除了当事人的两个国家,其他人都跑了,也慌慌张张跑路。途中遇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跑来瞅瞅的廉颇,还折了些后勤辎重。
魏国与楚国继续僵持,等待各自国君的命令。
项燕虽然说退兵,但李园不肯,说必须等楚王的命令。项燕只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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