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攻不下几座破庙?!”
张若看着李牧痛苦的模样,又看向朱襄的一头白发,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发现,他以为了解了朱襄,但他或许对朱襄远远不够了解。
他只知道朱襄由赵入秦一夜白头,却不知道朱襄的白发渐生和离开故土关系不大,而是和赵民有关。
朱襄爱民,不是一句空泛的评价。难道朱襄的爱的民,也包括那些手持利器的愚昧庶民吗?
李牧的手砸在木桌上的时候将木桌砸裂了一个角,他的手掌被木刺刺破,鲜血淋漓。
朱襄赶紧让人拿来滤清的酒和配置好的草药,给李牧包扎手。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要求伐山破庙,那么我就该站在这个战场上。”朱襄解释,“我对山野众神下了战书,难道你让我站在你们身后去享用破除人祭的名声,名声背后的代价全部交给你和张公?李牧,我虽懦弱,但还不至于如此令人不齿。”
李牧对朱襄怒目而视:“你与我亲如兄弟,我是将领,杀戮无数,此番伐山破庙本就该由我出手。什么代价什么名声,你何必想这么多?”
朱襄道:“世人确实不会在意,但我在意。子曰,君子内省不疚。对世人,对友人,我要求一个无愧于心。”
李牧就像是愤怒的公牛一样喘着气,但最终,他又用包扎好的手重重地捶了一下膝盖,咬紧牙关,没有继续辩驳朱襄。
朱襄说他要“无愧于心”,李牧就无法与他辩论了。
“就算手染鲜血,你也无愧于心?”最终,李牧只这样问道。
朱襄神思恍惚了一瞬,然后神色坚定道:“淫祠邪祀断不可留,我无愧于心。”
“那就好,你要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李牧道,“你做的事很正确,你无愧于心。”
朱襄叹了口气,苦笑道:“好,我会记住。”
李牧道:“不知道蔺礼等友人得知此事,该有多痛苦?荀公和廉公也一定会非常难过。他们会责怪我没有看好你。”
朱襄:“……你们对我保护过度了。”
李牧没说话。
不是他们想对朱襄保护过度,实在是君子如玉,玉却高洁易碎。
“接下来交给我,你去休息。”李牧道。
朱襄拒绝:“鄂邑十分重要,你该去守着鄂邑。我有张公,不需要你。”
张若:“……”突然有点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牧和朱襄僵持不下。几日后,这个问题被解决了。
蒙武把辎重抛到身后,先飞舟前来,传达秦王的命令。
他从汉水到达鄂邑码头,得知朱襄所做的事后,把飞舟丢下,快马加鞭,两日后来到朱襄驻地,见面就破口大骂:“你是嫌弃秦国将领不够多,不能领兵吗?你上什么战场!”
正准备和蒙武见礼的张若:“……”这句话有点耳熟。
朱襄无力道:“别骂了别骂了,李牧已经骂过一次了。”
李牧在一旁抱着手臂道:“等你回咸阳,还会再听人骂几次。”
朱襄道:“我真的没那么脆弱。”
李牧道:“你照过镜子吗?眼下青黑,双颊凹陷,恐怕很多日没有睡好。”
蒙武把坐着的朱襄拎起来,仔细端详:“政儿和雪姬看到你这样,不知道会有多担心?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既然不想上战场,就永远不要上战场,别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逼迫自己。”
朱襄拍了拍蒙武拎着他的手,摇摇头道:“不是什么莫名其妙,更不奇怪。”
蒙武松开手。
朱襄一边整理衣服的褶皱,一边平淡道:“我见到祭坛之上,白嫩可爱的孩童被肢解成神灵的佳肴,娇俏的女子身穿盛装被勒死成神灵的侍女,青壮男子被割破脖子放血盛满酒杯为神灵祝酒。”
“我伐的不止这一处的山破的不止这一地的庙。”朱襄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要伐掉破掉人心中的那些淫祠邪祀。”
“只写战书远远不够,我需要站在战场上,亲历这场战事,然后告诉所有人……”
“告诉所有人,我杀了神灵,神灵奈我何?”
朱襄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
“敕封神灵,将民间祭祀纳入朝廷管理一事很难一蹴即成,但我有个办法一蹴即成,那就是由世人传言离神灵最近的我,来做这个伐山破庙的人。”
“只有我能做,你们都不行。”朱襄看着自己的两位友人,重复道,“只有我能做。”
朱襄看到祭坛上的惨景,看到秦兵剑下的那些他本来想救的人,即便他两股战战,也必须站在这个战场上。
世间有诸多不平凄惨事,他看不到就能心安理得地不管,甚至连赵人现在在战乱中受的苦他都能闭目假装看不见。
但这件事到了他的眼前,他已经看见了,又有能力做到一些事,他就必须去做。
“李牧,你回鄂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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