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劳心慱慱兮。
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
庶见素韠兮?我心蕴结兮,聊与子如一兮。”
被迫害的贤人啊,你身穿素衣素冠,身形消瘦,我心里多么悲伤,恨不得替你承担这一切。
送行的赵国庶民听不懂这首歌谣,平原君和平阳君能听懂。
赵胜看着这个妻弟,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恼怒。最后,他的表情定格在了悲愤,也拔出剑,叩剑同唱。
赵豹闭上眼睛,攥紧拳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廉颇坐在地上,仰面长歌:“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异!”
李牧取出剑,也叩剑相和:“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其服。”
廉颇唱的是《小雅·我行其野》,他痛斥赵王用新人弃旧人,不是因为旧人厉害,而是因为赵王全不念旧日君臣之情。
李牧和的是《曹风·候人》,他讽刺赵人有眼无珠,让庸才高居庙堂,贤才不得重用。
周围人都在唱诗,最精通《诗经》的蔺相如却只是替朱襄抚平发丝,整理衣襟,叮嘱着一些毫无文采的话。
“秦国比邯郸冷,你要多穿衣,不可再像在邯郸一样,冬日也在田野乱跑。”
“雪恐难以与秦人妇相处,你要多多教导她,保护她,不要让雪受委屈。”
“政儿去了咸阳恐怕要与你分别,你要多去看望他,最好说服秦王,让你成为政儿老师。”……
嬴小政从雪的手中挣脱,抱着蔺相如的腿道,终于哭了起来:“蔺翁!和政儿一同入秦!政儿保护你!廉翁也一同来!蔺伯父,你要丢下政儿吗?李伯父,老师!你不能抛下你的弟子!你们都和我一起走好不好?好不好?”
“政儿啊,蔺翁老了,走不了那么远了。”蔺相如抱起嬴小政,“你廉翁和老师都是世代为赵将,兵卒如同他们的家人,他们难以离开赵国。”
“我不管,一起走!”嬴小政死死抱住蔺相如的脖子,“一起走!”
他在梦境中看到的自己在赵国的“记忆”,全是一片孤寂、屈辱和愤怒。
但在现实的世界中,他自从来到了舅父家中,就一直被人宠爱。特别是蔺翁,抱着他玩耍,抱着他念书,就像自己的亲祖父。
所以他不要和蔺翁分别!
“政儿乖,政儿乖。”蔺相如眼睛流泪,嘴边含笑,“不要任性,你不是说你已经长大了,要保护舅父舅母吗?这时候怎么能任性。”
他看了看天,道:“朱襄,你该走了。再不走,又要下雪了。”
朱襄轻轻拍了拍嬴小政的脑袋,将哭闹不止的嬴小政从蔺相如身上抱下来。
朱襄跪下,向蔺相如磕头道:“蔺公,我要入秦了。”
蔺相如笑着道:“去吧,注意身体。”
朱襄直起身体,向廉颇和李牧叩拜:“廉公,李牧,我要入秦了。”
廉颇坐在地上骂道:“快去!离开这糟心的地方!”
李牧道:“保重!”
朱襄看向到来后一直沉默至今的蔺贽,道:“蔺礼……”
“得了,难道你还想给我磕头?”蔺贽道,“保重。”
朱襄起身,对着信陵君、平原君、平阳君长揖,又对着送行的赵国庶民再次长揖告别。
“诸位,我要入秦了,请回!”
说完,他牵着痛哭不止的嬴小政回到垂首低泣的雪的身边,重新回到马车中,不再露面。
之后秦军休整结束,拔营离开,朱襄也再未离开马车。
“回去吧,不要令他担心。”蔺相如对还想继续跟随的赵人道,“回去吧,如果他放不下你我,又回到赵国怎么办?”
赵人失声痛哭,终于停下了追赶的脚步。
魏无忌收起琴,对姐夫赵胜道:“如果不是朱襄公走得太急,他们来不及鼓起勇气,收拾行李,恐怕这些人要一路随着朱襄公入秦了。赵王催着朱襄公第二日一大早就离开,是不是也考虑到了这件事?”
赵胜瞥了魏无忌一眼,没有回答。
他心里也是如此想的。赵王并非真的愚蠢,否则他还有几个兄弟,轮不到他当赵王。只是他心性稚嫩,未遭磨砺,不成大器。
即使赵王没有考虑到这件事,赵王身边也有能人会考虑到。
但这有用吗?阻挡了这一时,能阻挡赵人对赵王离心离德,投向疆土逐渐接近赵国腹地的秦国吗?
白起居然能领兵穿过赵国多重防线,直到兵临邯郸城下赵人才发现,赵王为了不流失庶民,在朱襄离开的最后时刻仍旧对朱襄如此绝情,真的能避免赵国灭亡吗?
“我就不和你回邯郸,直接回魏国了,姐夫保重。”魏无忌走到赵胜身边,压低声音,“小心赵王。”
赵胜仍旧沉默。
“他一定说让你小心赵王。”经过这件事后,一向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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