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桂花脸上的笑又消失了。
一个男人如果已经有儿有女,那对生育确实要求不高了,尤其是吃供应粮的,工作岗位就只有一个,儿子越多,这竞争就越激烈,住房也比农村紧张,不像农村人喜欢多生儿子挣工分。
“我也不知道是个啥手术,反正那老头精着呢,后来还悄悄攒钱给儿子买房买自行车娶老婆,每次老太太生病,他都说没钱,好几次都差点把老太太拖死了。”
秦桂花:“……”面无表情,但拳头硬了。
“更过分的是,后来老头病了,老太太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了好几年,结果等老头一死,继子继女就把她赶出家门,只能在家属院墙边上搭个窝棚,每天上垃圾堆里找吃的,奶你上次去看见没?”
秦桂花的火气再也忍不住:“呸!”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真他娘不是个东西!”
秦来娣咬着牙,这些都是她上辈子亲身经历过的。
要不是赵青松火化后整理遗物,她都不会发现那张结扎手术单,她还在疑惑怎么别人怀孕那么简单她却一辈子也怀不上呢;要不是她被赶出来后去街道办讨说法,她也不会知道自己住了几十年的京市房子,早在房产证下来的那年,就被赵青松悄悄过户给了继子。
赵青松要当他的好爸爸,那就让他们父子(女)三人锁死吧,别出来祸害其他人。
秦桂花此时是彻底歇了对赵青松的心思,但——“听说随军还给安排工作,可惜了那工作机会,你当时要是好好读书,或者有个一技之长就好了。”
“我有一技之长啊,奶。”
秦桂花瞪她一眼,“说正经的,别打岔。”
“我也是跟您说正经的,我以后可以当大夫。”
六六年的时候,屯子里来过一位何老大夫,据说是京市某大医院的大夫,她因为调皮,总跟在老爷爷身后打转,老爷爷生病的时候还偷偷帮着送过几次饭和水,那位老爷爷就教过她几年医术。
后来随军去了冷河镇,继子继女上小学后,她也没啥事可干,倒是被后勤处选中参加过一期基层医疗卫生人员培训,虽然只学了半年,但加上以前的基础,遇上政策好,还真被安置到厂卫生所当医生,一干就是好几年。
明明培训班上的是一样的课,但她刻苦钻研,比同期学员都要学得好学得精,刚参加工作半年病人就比别的老大夫还多,口口相传,她的医术在当时的卫生所都成活招牌了,甚至有市区专门慕名而来的病人。
那几年,大概就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几年吧。
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拿着不错的工资,取得不错的成就,还一连升了两级,即将成为整个卫生所的所长。
可惜,因为忙于工作,疏于管教,继子赵海洋打架斗殴,赵海燕被同龄孩子欺负天天哭兮兮,老师三天两头找家长,她也不胜其烦。
于是,经常出任务不着家的赵青松,就不让她上班了,他承诺会把工资三分之二都交给她,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他来解决,她只需要帮他照顾好俩孩子就行。
他确实做到了,孩子也确实神奇的悬崖勒马,成为班上的尖子生,可是谁会关心她失去了什么呢?
想到这儿,秦来娣紧了紧拳头,这后娘谁爱当谁当去,医生她是当定了!
秦桂花见她去意已决,又想想贺连生的好,虽说腿脚残疾,但至少是个铁饭碗,还在大城市,以后孙女过去也能吃供应粮,这才不情不愿从胸前掏出几张纸。
“我怕夜长梦多,刚才硬给他要来的。”
秦来娣打开一看,居然是贺连生的介绍信和户口本,更巧的是,介绍信上的由头居然是来相亲结婚的……她忽然想起个事,上辈子老贺头好像还真来过一次石兰省,因为他们厂里有一批重要设备被盗,他作为亲自经手的技术员需要来负责追回,为了掩人耳目还开了介绍信。
只是当时他也不好意思说,他这个年纪的男青年,不远千里来到内陆省份,一般的由头还真不好找。
“奶,你快去大队部帮我开结婚的介绍信,我们在村口等你。”
秦桂花被她那些话唬得一愣一愣的,此时也没回过神来,她说哪儿就去哪儿。
而同样回不过神的,还有贺连生。
他看着眼前这个粉面桃腮的小姑娘,只见她两根又黑又亮的麻花辫垂在肩头,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你是……”
“是你媳妇儿。”赵家人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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