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听都有一点匪夷所思。
“所以你的意思,老人身上的伤,都是自己打出来的,”单瀮点点头,“有人可以证明吗?或者说,有没有视频拍下来?”
男人看起来也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我也希望有视频可以录下来啊,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以后这个工作我随身都要携带录像机了我和你说,现在他子女怪我哦,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但别人可以给我作证啊,这个老头子真的很难弄,”护工看上去是真的委屈,牢骚一箩筐接着一箩筐。
原来,赵老爷子二十多年前中风,从此失去语言能力,张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随着卧床时间增加,七年前出现神经退行性疾病——记性恶化,脾气古怪,要放以前,赵建城还能颤颤巍巍地拿笔在笔记本上写点什么,与护工家属沟通,可自从确诊帕金森后,手臂颤抖得太厉害,也无法写字了。
很多时候,老人躺在床上“啊啊”乱叫,护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诉求长期没有得到满足,老人经常半夜发出怪叫,屡遭同寝老人投诉。
几年来,赵老先生换了两次四人间,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家属每天再加150块钱,咬牙让他换去了双人套房。可是,双人间的室友也受不了他,主动搬走了。
护理院院长对这件事非常头疼,说赵建城这样,家属应该支付两张床位钱,相当于包下一个双人间,可那相当于600块钱一天,一个月要一万八,赵家不肯出这个钱,但又没人愿意和赵建城住一间屋子,院长屡次提出希望赵家转院的请求,但对方又不愿意搬走。
“警官,您是不知道这老头子多遭人恨哟,家属么,看上去孝顺,但实际上就是把老人那么一丢,什么都不管,一出问题就是要告这个,要投诉那个,”张护工长叹一声,“整个院上下,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住一起的!我说句难听点的话,不管是病友,还是医生,都恨不得这老头早点死!”
单瀮面无表情地一挑眉:“张挑山,你刚刚说的这句话,是你自己主观的臆测,还是说有什么证据?”
大约是单瀮神情太严肃了,张挑山有些紧张地一缩脖子,他仔细想了想,才小声嘀咕:“隔壁床骂过‘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呢’,其它嘛,也就是我们护工之间,私底下发发牢骚……”
“那你呢?你心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单瀮的语气好像在开玩笑,但他眼底毫无笑意,“赵建城死了就好了?”
张挑山一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倒没有,我虽然发牢骚,但——赵家人也知道那老头难搞,每个月多给我2500块钱。我女儿要念书,老婆又生了病没法工作……我全家就指望着赵建城多活几年,给我发这份工资呢!”
与此同时,法医组也正围绕着赵建城尸体七嘴八舌。
林鹤知做完体表检查,确定这些乌青为生前撞击损伤,除了皮下出血之外,老人指骨、以及胫骨上,还有多处已经愈合了的细微骨裂。
“这是生前吃了多少苦头啊……”宫建宇看了都忍不住咂舌,“他还不能说话,难怪整天‘啊啊’大叫,却又没人听得懂。”
林鹤知对他有多痛苦并不太关心,只是微微眯起眼:“这些伤是真的,但我不认为是护工打的。”
“哦?何以见得?”
“首先,这些乌青主要分布于患者脸部、锁骨处、四肢外侧,躯干上干干净净,”林鹤知想了想,“如果我是一个想赚钱又想虐待老人的护工,我干嘛不把这件事干得隐秘一点?”
“我打他哪里不好,非要打这些子女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而且,这个老人不会说话,且子女也不上手照顾,只是定期来看看——那么,我只要把伤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谁会知道?”
宫建宇无声地挑了挑眉,那眼神好像是在说“还好你不照顾老人”。
“另外,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林鹤知指了指死者锁骨和大腿处的两个乌青,“都在右侧。”
宫建宇仔细一看,注意到这两个印子上有一些“花纹”。
“赵家子女和我说,赵建城右手带着的那个金镯子是他老婆遗物,是两人结婚时,赵建城买给妻子的。自从老婆去世后他就一直戴着,但凡手上没镯子,就会‘啊啊’大叫,极度不配合护理,家人和护工都没办法,只能一直让他戴着,不能脱。”
“你看,这个皮肤上的印子,刚好能对上金镯子上的纹路,”林鹤知得出结论,“所以,我认为护工说赵建城四肢不受控自己打自己——听起来荒谬——但他说的很有可能就是实话。”
宫建宇点了点头,眼底已然露出一丝笑意:“你看啊,鹤知——如果赵家子女把这个护工告上法庭——那你提供的证据,是不是就能替他洗去冤屈?你说说,司法鉴定,是不是特别有意义的一件事?”
“他上不上法庭关我屁事?”林鹤知有些别扭地拉下脸,撇了撇嘴,“这些乌青与骨裂,都是不致命的。”
那么,赵建城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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