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山头上这半边天紫气东来,祥云瑞彩,另外半边风急雨骤,杀气腾腾,形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景象。
湖中,金鸾将齐流木叼出了水,轻柔的放在了地上。
齐流木浑身湿淋淋的,在初春的天气里冷的发抖,但金鸾引长颈靠近,又好像融融暖阳,熨帖极了。
这瑞兽丹翎鹤冠,凤眸纯净,尖利害长喙下一颗明珠,竟比全身的羽毛加起来都夺目。它用硕大头颅蹭了蹭齐流木,示意他伸手。
齐流木伸出手,就见一颗明珠坠入掌心。
金鸾把颌下明珠给了他。
他正震惊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就见那金鸾首领清啸一声,乘风而起,所有金鸾纷纷跟上,像一道霞光飘向天际。
齐流木只得收好明珠,再看山头,战事稍歇。梼杌身受重伤,见已追不上金鸾群,便不再恋战,撕咬几下,草草收兵了。
穷奇踏云逐月,也隐匿在云层中。
画面到这里,祁景又感到了熟悉的晕眩,各色画面万花筒一样冒了出来,浑身是血的李团结,齐流木担忧的眼神,吴翎惊怒交加,大吼道:“他可是凶兽!”
还有平静如水的湖面,两人并肩而立。
齐流木道:“虽然对上那怪鱼时就想过它肚子里的东西不简单,但世上竟真有此等活死人肉白骨的法器,还是让我有点不安。”
李团结道:“法器如何,还看用的人。邪物为圣人用亦正,宝物为奸人用亦邪。”
“若是我,现今妖兽如此少,我便用这小香炉一一复活,使其为我所用。驱妖兽为仆役,指鬼神为军,得偿所愿,还不是早晚的事。”
祁景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个宝物,那个从怪鱼腹中剖出的小香炉,就是……
齐流木纠正道:“是摩罗。”
他指着刻在香炉下的一行梵文小字,李团结并不在意。齐流木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颗流光溢彩的明珠,道:“神婆所说的错中,就有一样是取明珠。可这明珠并不为我所取,而是为金鸾所赠,又该怎么解释?”
李团结道:“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的话你也信?”
齐流木没有回答,他盯着明珠出神。
李团结啧了一声:“你若不安心,就扔了它。”
齐流木惊讶道:“就这么扔了?”
“那疯婆子所说因果纠缠,一环扣一环,若是扔了明珠,这一段因果变了,就不会发生她之后看到的事情。”
见齐流木还在犹豫,他忽然一笑:“你不是舍不得吧?”
齐流木摇头:“只是它实在珍贵。”
李团结挑眉道:“都说金鸾的颌下明珠有回天之力,不过,你是想要长生不老,还是不死之身?是想要滔天运势,还是富可敌国?是想要学富五车,还是如花美眷?”
齐流木摇头。
李团结道:“自然如此,你有我就够了。这些哪一样我不能做到?花里胡哨的东西,扔了也罢。”
齐流木看看他,又看看明珠,走了几步,站在悬崖峭壁边。
微风拂面,他手一扬,只见蓝天下一道流光闪过,扑通一声,明珠掉进了湖中。
为世人所觊觎的宝物,就这样被他轻易的扔掉了,回到了它本该在的地方。
画面再次扭曲,祁景看着看着,头越来越重,耳边好像又有谁在说话,但这次他已经不想再看了。
……梦一个接一个做,为什么他还不醒?
他不应该在六十年前的回忆里,他应该在江家祠堂,在堆满了祭品的化胎上,在烟雾缭绕的池底,在活死人堆里,他要去找江隐……
为什么还不醒?
为什么还不醒?
越是急,就越是出不来。无数记忆纷纷杂杂,祁景感到了一种深刻的疲惫,好像饱经沧桑的老人,好像一个人经历了几辈子的悲欢离合。
祁景心想,他不仅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帅气,还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经历。
但是,一切忽然开始上升,有什么托着他浮出了水面。
灌入口鼻的水,烟味浓重的,冰冷的空气,还有环在腰间的手臂,让人有了实在的感觉。
祁景呼出一口气来,他妈的,可算醒了。
这种连环梦,还是等他死了之后再慢慢做吧,现在还有正事……
但那种困倦感仍然在,身体不受控制,手脚重如铅块。祁景用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月色下,江隐的眼角眉梢都湿漉漉的,好像真沾染了水汽一般。
可他从未见过他这种神情,称得上面无人色。
江隐将他放上岸,自己的下半身还浸在雾中。他用力抓着祁景的衣襟,五指惨白,手背上透出可怖的青筋。
祁景的心都要被他抓的揪起来了,艰难的发出声音:“江……”
但江隐打断了他。
他的眼神很迷茫,声音很急:“祁景,听我说,听我说……来不及了。我可能,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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