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深隐秘地探查出这话中的含义,是无论如何都既往不咎的深意,他一时不明白眼前帝王的心思,也不敢窥测,只能问该问的:“那蓟州那边……”
李崇重新收回视线,淡声吩咐:“该如何还如何,三日后,让木将军去蓟州。”
明深应是。
殿中静悄悄的,但圣上没有开口,明深亦不敢轻易提出告辞,便只能在一旁静候着。
“明卿是不是也觉得朕做错了?”李崇忽然放下手中的奏折和朱笔。
明深心下一惊,忙跪下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岂会有错?”
看着面前跪着的男子,李崇看了一会,忽然笑了,只是这笑中又有多少含义,却不得而知了,他坐在座褥上,垂着眼眸问明深:“你觉得徐冲如何?”
明深面露迟疑。
李崇:“但说无妨。”
明深又迟疑了一会方才开口:“诚国公为人虽然桀骜不羁,但对大燕与您的拳拳之心无可挑剔。”
“拳拳之心……”
李崇低语,“你这话倒与袁野清说的一般无二。”
明深面露惊讶,却不敢多语。
殿中静悄悄的,过了一会,李崇忽问:“蓟州可有邑主?”
邑主便是封邑之人,一般都是赐予宗亲皇室,明深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对此自然十分了解,虽诧异圣上忽然问起这个的原因,还是如实答了:“先帝年间,蓟州那块属于光王所有,但光王去的早,膝下并无子嗣,之后您又开始撤藩,那边如今还无主。”
李崇嗯一声,发话:“归给徐家女吧。”
明深一怔,头一次对着李崇面露惊愕,他像是没有听清一般:“您说的徐家女莫不是……”
李崇看他:“徐冲之女,徐云葭。”
明深愕然:“可是她……”
李崇又扔过过一封早就拟好的诏书,明深连忙接过,见上面正是册封徐云葭为“明成县主”的亲笔诏书,玉印已落,笔墨更是早就干了,显然宝座上的天子早就有此打算了。明深一时竟越发看不透他了,然他只是作为天子爪牙而活,也无需看懂与否,接过诏书,他便与宝座上的天子抱拳应是:“属下即刻就去安排。”
李崇不置可否:“下去吧。”
明深答是,低着头躬着身拿着诏书出去。
等快到殿外。
他方才站直身子,转身往外走。
冯保亲自把明深的佩刀递过去,视线落在他手上的诏书上,他还笑着问了一句:“大人这是又要去办什么差事了?”
明深接过手中佩刀,言简意赅道:“徐家。”
忽听这两字,冯保心下一动,不由问道:“陛下这是给诚国公下什么处置了?”
明深听到这话倒是多看了冯保一眼,冯保被他看得心下生惊,忙笑道:“奴婢就是随口一问,大人莫放在心上。”
明深淡淡一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不知。”他开口。
冯保听到这话却蹙眉,这是奏折又不是密封的信函,何况陛下让他去督办,他自然得知晓此事,岂会什么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皆在脸上,明深便又多说一句,“不是诚国公的,是明成县主的。”
“明成县主?”
冯保一愣,竟不知此人是谁,想到一个可能,他心脏忽然如鼓点一般重重在胸腔之中锤击起来,他小心翼翼询问:“大人说的明成县主莫不是……”后面那个名字竟是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明深替他补全了:“正是徐家女。”
眼见身边内侍脸色猛地一变,明深亦未作多言,只与人拱了拱手便径直离开了。
冯保看他转身听到脚步声响起方才回过神,灯火照在他的脸上,他惨白着脸,心也沉得如坠深渊。
明成县主……
这是明摆着徐家不会出事了啊。
曹嫔
册封的诏书自然不是由明深去传。
锦衣卫不做这样的事,何况册封县主亦有专门的流程,明深也只是受吩咐把诏书送到典礼局,之后自然会有专门的官员来部署安排。
刚从典礼局出来,今夜无星无月,黑夜浓稠如最纯粹的墨汁,又像是整个天地被一块黑布蒙住了,宫道漆黑,小太监躬着身提着一盏灯笼替明深照明前路送他出宫,方才走到一半,忽见远处红墙相映的宫道上行来一辆宫轿。
四个太监一道抬着轿辇,旁边还有宫人跟随。
在宫里能坐轿子的可不多,比起先帝时期的后宫,如今圣上的后宫几乎算得上是少得可怜了,除了陛下于潜邸时便娶了的正妃,也就是如今未央宫的皇后娘娘,如今宫里还得宠的也就只有福宁宫的丽妃郑氏和含光殿那位如今正怀着身孕的曹嫔娘娘。
风卷起一片侧脸,露出里面曹嫔年轻如玉般的脸庞。
看起来不过二十。
明深只瞥见一眼便不敢多看,忙垂首候于一旁,直到轿辇从他身边走过有一段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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