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了半步,哐当一声拍门板上了。洋辣子伸手扶他,他拍开洋辣子的手,指着走廊尽头的光亮:“去找瞎子阿炳。现在就去!”说罢又对傻强道:“去问问有没有无窗的单间。”
俩马仔麻溜地去办事,丁凯复一个人瘫坐在门外。
门内仍旧是余远洲上气不接下气的嚎哭。
放过我。丁凯复。你放过我。老天爷。老天爷。
字字泣血,像是一根又一根的钢钉,噗噗地往丁凯复心脏上扎。
忽的,他抱着脑袋低吼起来。吼叫就像是从身体内部反出来的,带着内脏的腥。訇訇地打在墙壁上,又层层叠叠地回荡在走廊里。
两周后。
“枭哥,黎董来了。”
丁凯复的眼睛还粘在电脑屏上。他深嘬了口烟,两腮往里凹出憔悴的y形。
“谁。 ”不走心的问顺着烟从嘴里叹出来。
傻强面上挂了讨好的假笑:“就黎家那老大,黎英睿。”
丁凯复不耐烦地皱眉:“我没空,让他滚。”
话音刚落,走廊响起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如果事关余远洲,丁总还有空吗?”
紧接着一个板正精致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正是黎英睿。他看向丁凯复,脸上划过明显的怔愣。
也不怪他怔愣,实在是丁凯复现在太吓人了。
黎英睿虽然和他没什么私交,但同为d城顶流,多少还是见过几面。丁凯复这人狗归狗,但不得不承认,他一表人才。
西服不离身,头发丝不掉一根。鹰一般专注的眼睛,睥睨着俯视人。既让人惧怕,也引得人来巴结。
要搁古代,这种气场就叫「王霸之气」。而如今的丁凯复,别说王霸,王八都要够不上了。
穿着件米白色的坎袖背心,前襟挂满酒渍和烟灰。头发油得打绺,胡子拉碴,眼白充血。邋里邋遢地在浓烟里窝着,像个大痨鬼,没个活人颜色。
黎英睿伸手拍了拍烟:“谈谈吧。”
丁凯复斜眼看他:“我家的事,跟你谈个jb。”
黎英睿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交叠起腿:“乔季同入狱,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余远洲,我要再不管,良心不安。”
“良心。呵。”丁凯复不屑道,“从你嘴里听到这词儿,真他妈稀奇。”
黎英睿被这一屋子烟呛得直咳,从包里拿出纸巾,吸了下眼角:“的确不多。咳,可也没丁总那么少。”说罢又使唤门口的傻强,“给我泡杯龙井。没有的话竹叶青也行。”
傻强看向自己的老大。丁凯复冷哼道:“给他接杯水,从厕所池里接。”
“丁总,你这可就不是合作的态度了。”黎英睿把纸巾抛到垃圾桶,仰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嘴角勾出嘲讽的笑:“据我所知,余远洲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之前还差点跳楼,为此特意换了无窗病房。现在陪护的也都是段家人吧?毕竟看着你就发疯。”
丁凯复听到最后一句话,脸瞬间狰狞。他抄起手边的烟灰缸撇了过去。
这一下正好砸黎英睿膝盖上了。
玻璃制的烟灰缸,砸一下等于仨酒瓶子。
黎英睿捂住膝盖,嘴里嘶了半天。等从疼劲儿里缓出来,整张脸都憋红了。但他没有服软,反而语气更加咄咄逼人:“你觉得这么耗着,就会有转机吗?我告诉你,没有!余远洲的抑郁症已经到了重度,必须立刻换环境治疗。大脑损伤不可逆,你砍了他这么多刀,还不准别人给他止血吗?!”
丁凯复也吼起来:“远洲的治疗我会安排,用不着外人掺合!”
“你往哪儿安排?往你身边儿安排?丁凯复,你少自欺欺人!你敢不敢亲耳听听余远洲的答案,看他是选你,还是选我!”
这句“选你还是选我”太狠了。黎英睿和余远洲别说认识,面都没见过。他却还能如此自信,无外乎一个谁都知道的,血糊糊的事实:对余远洲来说,这世上谁都行。但唯独丁凯复,不行。
丁凯复将指头里的半截烟攥到手心,腮帮子一跳一跳。
黎英睿站起身,手臂撑着桌面俯视他:“你要是真想弥补,就放他走。目前国内对心理疾病的治疗还不够发达。你让我把他送到美国,我给他配最好的医疗资源。这个病早期干预,痊愈地也快,不出两年一定能够恢复。但如果拖下去,造成了大脑损伤,那就一辈子都治不好了。丁总,你愿意看余远洲疯一辈子吗?”
丁凯复仍旧不说话,拳头越攥越紧。
黎英睿上下打量他的神态,看出了他的动摇。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趁热打铁道:“拳头攥那么紧,是写不了字的。现在这样僵持,他永远都钻在那个牛角尖里。只有你从出口退开,他才能走出来。”
丁凯复垂下头。散乱的额发下,只能瞅着一个沁汗的鼻子尖。
“我不能失去他。”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黎英睿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人怎么跟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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