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先去查查郡府最近是否有征辟新员,在编的,编外的,都要查。”陆昭道,“人立于世,有人就有站位。查他的班底,就知道谁可能成为他的敌人,谁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弄清楚了谁是朋友,咱们就该试着交朋友,试着和朋友们相互托付了。”
烛光幽幽着燃着。
陆归会意,后续的问题也就不需要再讨论。待送走兄长没过多久后,忽然有宫里人传来旨意,说皇帝请了高僧,这几日要为皇后祈福,需要陆家一名女眷入宫,为皇后抄经祝颂,斋戒祈福。陆昭本人并不大喜欢参与这些宗教活动,然而片刻后又有人来报,天师道的道长陆增广带着僧徒从南面北上,据说是奉天师道宝典《灵宝经》而来,已经快到长安了,想要过府一叙。
陆增广算是南天师道陆修静一派的后继,同样也是吴郡陆氏之后,算是陆昭的同宗。陆修静撰写《灵宝经目》,将《灵宝经》分为“三洞四辅十二类”,并对道教戒律和斋醮仪式做出了规范和统一。或许是因小时候见这位陆道长在自家跳大神,有了诸多不好的回忆,陆昭长叹一口气道:“那……那我明日先入宫吧。”
正祚
太子大婚之礼涉及两个使持节, 同时长安禁军也有人员调动。王济加崇德卫尉,分领骁骑校尉、长水校尉两千人。吴淼则从太子右卫率调三千人,作为迎使之用。
军事层面的调动从来都是最敏感的, 伴随着陆昭再次入宫,陆振身为父亲, 执掌护军府, 便很少留在家中。而陆归也借此机会回到秦州,调查新平褚潭。而在陆昭入宫两日后,一个名字便被送到了宫中——蒋云。与之一齐抵达的, 还有秦州各家送往廷尉属蒋云屠杀百姓的大量证据。
新平郡屡屡发生虐杀惨事,虽然郡府只是作为流贼作乱上报, 但是新平毕竟居于京畿之畔,政治意味极不寻常。况且陆归已经归镇, 陆振又成日不着家,陆昭入宫以后, 几乎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又出什么变故。
这些身在中枢的人又不是傻子, 怎能可能无视新平各种动作而没有警戒之心。当这个名字坠入宫城这一张蛛网内, 便有众人依线索骥一般追踪上来。吏部新任的大尚书武功苏昀似乎最为热衷此事,一番追查后,连同早年蒋云与其叔父蒋弘济参与豫州剿匪的随员名单都扫了出来。
不过黑历史谁都有, 眼下中枢关注的重点乃是蒋云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前往了新平,担任了员外军职。然而有些秘密, 即便在宫城, 终其一生都无法追查到底。很快,御史台忽然将矛头直对汝南王元漳, 讽议其大肆为阳翟县主陆氏封地属官越级增封。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蒋云的来历也就乏人关注。最终后来还是皇帝出面将增封之事平息,只言陆家添荣一是慰藉皇后,二是陆氏乃太子难得的佳妇。
双方暗暗过了一招,王济也是在强悍地示意,陆家借机查蒋云一事,要适可而止。最后廷尉也就不再将此事扩大讨论,决定直接派人前往秦州,抓捕蒋云归都审讯。那些成日盯着新平焦首烂额的朝臣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此事上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意思,快速通过。
其实无论王济保不保蒋云,皇帝的意思都是要置其于死地的,主要还是警告褚潭。这种巩固军镇的手法实在太过恶劣,如果这样的手段都能够容忍,那么朝廷威严何在?在荆州驻守的将领们又将如何作想?
有了这样一个结果,陆昭也十分满意。魏钰庭的土断法虽然带来的麻烦不小,但也有好处。其人将土断矛头直对阳翟褚家,直接逼得在新平的褚潭频频操作。政治上的许多事只要不动,就永远没有错。褚家先前在新平暗自蓄甲,陆家正愁找不到机会对新平动手,魏钰庭直接将土断法变招,可谓远水救了近火,两方也是完美配合了一次。事情有了定论,陆昭也就安心继续布局。
此次陆昭入宫虽为抄经祝颂,斋戒祈福,但具体要做的事务并不多。皇后的病并未加重,却也并未见好,据说在祈福第一日后,气色上倒是好看了些。因此陆昭每日抄经一个时辰,随后便前往永宁寺参加祈福仪式,一早一晚去皇后宫中侍奉一回,便没有其他事情了。但安排陆昭入宫的人显然不作此想,因此在陆昭用晚膳前,仍请其前往东宫一叙。
陆昭解职后便没有宫内的通行权,元澈也是借玄能劝说父皇举办祈福仪式,这才找了个理由,把陆昭诏入宫中。陪客自然也早已请好,魏钰庭、江恒已将议事资料稍作整理,跪坐在议事堂中等候。
“司州的事,魏钰庭他们已经告诉我了。”尽管长乐宫与东宫距离不长,元澈仍然用太子车辇将陆昭接了过来。这段路上两人难得私话,时间和空间上虽然都不充裕,但冬日携手而坐,也格外温馨。
“封国编制已经定了下来,此次便比拟王尊设官。除了师、友、文学、相不置,由朝廷派遣内史,其余都是你自己来定。你先自己看。”说完元澈将已经批好的诏令交给了陆昭,又道,“这道诏书没走尚书台,是由宗正提议的,汝南王也是下了死力,父皇也特批了。公主汤沐邑上,就劳烦太子妃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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