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呆坐于车内,他知道陆昭的反攻已经到来了。陆昭借由受伤一事入宫,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唯一的消息出口就是王谌与彭耽书,都是陆昭的人。在吸引了所有人来到殿中尚书府后,王谌立刻发声陆昭此次乃是为世族而受伤,从而统战了所有世族将矛头重新对向了自己。在他当众表明这几日取消清议集会后,亲近陆昭的世家也趁机重新夺回了舆论的战场。而现在,他除了真心实意地入宫慰问这位殿中尚书,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如今只怕那些要跟随他上书皇帝的人,也要奋不顾身,加入到接下来寺庙周围举办的清议活动中去。
薛琬一掌击在车壁上,愤恨道:“貉子败我大事矣!”
殿中尚书府内,陆昭身披单衣,于房间内处理着尚书台送来的各项事务。在听闻王谌的汇报后,了然一笑道:“子信暂且准备一下,过几日我要前往京郊庄园内养病。”
待王谌走后,陆昭回到书案,拾起那厚厚一沓已经加印的兑票。身为执政者,在这场清议中,他们玩的都是兑票。权力自下而上,层层授予,暗流汇集。每一个支撑她权力大厦的人,包括世族、包括百姓,都是在买政治兑票,都是在用自己的智慧赌未来。她拿到了这份兑票,也就有责任维护天下的格局。这种信任与授权,于她来说,获取没有彩排,于天下万民来说,选择便不能反悔。
谋职
行台归都事宜在太子到达金城后终于敲定, 因行台囊括中书、尚书二省,间杂诸部,因此分为两批入长安。王济作为尚书台百官之首, 与太子一道,送武威太后、凉王遗体归都, 一切丧仪归都后定夺。
由于姜绍因永宁殿乱事罢行, 长安方面不能派出一个合意的人选,因此众人商议由一名宗王代之。而殿中尚书府如今事务基本已落入正轨,汝南王元漳便由陆昭推举, 卸去长史一职,转为宗正, 以问丧仪礼制的名义与太子同赴行台。对于陆昭来说,姜绍羁縻于长安也是好事, 借此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打有自己印记的汝南王推到宗正位上,日后在内事上也不至于盲人扪烛。
因清议已开, 各家也都有意返都,因此元漳入行台后并未受到太多阻碍。中书丞何弼不求擢升, 只求保位。而大尚书谢云虽有意转入中书, 却奈何谢颐北镇之行折戟。如今清议大行,薛琬为了保住李令仪与杨宁,不得加大对姜绍一派的打压, 其中自然包括了与淄川王有姻亲关系的谢家。因此谢云来不及交待拜别,便自请作为前使,匆匆启程归都。
陆昭自宫中搬出后, 便称病不朝, 在京郊一处庄园内修养,与其随行的自然还有那颗尚书印。如今行台归都、宫宇兴建诸多琐事皆要打理, 尚书台寥寥几人撑着半个内朝,陆昭身边僚属不多,几日早起晏睡,饶是如此,终究也是力有不逮。接连几日,京郊添风多雨,倒真养出一副憔悴样子来。
如今庄园任职宿卫的乃是吴玥,待得到谢云归都的消息后,便携传信之人一同入内,回明了陆昭。陆昭正依案小憩,闻言后已清醒了大半。
“大尚书回都,先去了哪里?”谢云是行台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又参与过筹谋北镇之事,陆昭并不放心这个肘腋之患。
传信的人道:“大尚书未在京郊逗留,而是直去了长安城内。”
陆昭当即有所明悟。汉中王氏如今的头面人物是王济,参与清议的则是王叡。谢云穷奔都中,必然是为了清议一事,但第一时间却不找王叡这个姻亲,反而入都归任,必然是因为走了别人的门路。
“此事马虎不得。”陆昭当机立断。她把谢颐留在淳化这个下陇的必经之路上,也是想要看看谢家是否有什么打算。
先前谢云借她前往北镇,安排谢颐随行,也是故意要让陆家沾染谢氏的色彩,与那些怨恨谢家的北镇人以及鲜卑旧勋产生矛盾。而陆家作为北镇之行的牵头人,自然要摆平这桩麻烦,替谢家当一次黑手套。好在自己在北海公元丕这里打开了局面,才不致于当了他人的刀子。如今谢颐兵败在先,暂被以督六镇军事的北海公元丕之名,扣押淳化县内。她和元丕的意思也是要借此把这桩恩怨了结。既然谢云不准备商谈此事,原因自然也只有一条,那就是儿子谢颐留在淳化县对他还有用,只不过合作对象已经不是自己而已。
陆昭侧头垂眸,食指沿着舆图上泾河细密的墨线滑动,于春晖穿云渡窗之时,化作刀锋寒芒,在淳化戛然而止。“薛琬既任度支,必然涉及漕运事宜,来日发难,大抵要从淳化下手。”若能将淳化从陆放手中剥离,除去了这颗新平郡和长安之间的钉子,那么褚潭执掌的新平郡战略价值将会更大。
屏风外,吴玥也思索道:“谢家要出手,薛琬总得许些什么。这官位说不好是在尚书台还是在京兆府,京兆府现在自顾不暇,恐怕近期不会在人事上有什么大动作。”
珠帘翠幄的阴影下,日光如雪,透照在陆昭眼底,结成了永夜的严霜:“谢颐不管是去哪,最终都是要辞去淄川王友与督护之职的。给陆放捎个信,让他务必扣住谢颐,等我消息。另外,近日多雨,京畿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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