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因此只身返回到张沐身前,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一边吩咐冯让道:“命禁卫军列阵。”
军令甫下,禁卫军迅速列阵完毕,骑兵长槊当风,枪兵首排执盾,后排一一架枪,呈突刺之势。
元澈不由分说,将张沐拎起,疾行拖至军阵前,一把丢在地上,而后将身上的佩剑解了下来,丢给他,沉声道:“拿着它,穿过这个阵即可。”
张沐此时满面尘土,颤颤巍巍拾起元澈的佩剑,吃力拔出后,却连握都不知怎样握。他小心翼翼地把剑举至胸前,缓缓向看上去最安全的枪兵阵中行走。尽管走得极慢,极仔细,然而当银色的刀锋密密麻麻的划过他的发,掠过他的脖颈时,他的两手早已战栗得不受控制。
最终,佩剑应声落下,张沐的双腿也再难支撑,跪倒在地。丝丝汗水从额间一滴一滴划过鼻梁,最终滴落在长槊的寒锋上,将倒影的面孔化开至扭曲。
元澈冷眼而望,见张沐双肩颤抖,跪成一团,方叹了一口气道:“矢虽注而不射,刀虽举而不击,槊虽按而锋未刺,马嘶鸣而蹄未起。此非四战之地,存亡之处,你竟也如此惧怕,犹如亡魂,胆魄尽丧。”
元澈徐徐向前,指向这些列阵的兵士,对张沐道,“你方才所说的那些开府勋贵,那些世家豪族,无一不是在此刀光剑影中拼杀,尸山血海中滚打,头飞流矢,身犯锋镝,百死一生而立于今日明堂之上。其以功勋分州领事,抚军牧民,即便所取者甚大,隐匿荫户者甚众,又怎能以常理而论之?”
这或许是一个大义伪装的世界,但更是一个利益打底的世界。现在把这些利益集团以法论处,明日就是他带着四万孤军在北凉之地,嘴里含着沙子,在日下化为白骨。元澈只想告诉张沐,让他清醒一些,他说的这些话,他
都知道,也都明白,只是现在实在不能轻举妄动。
他希望张沐赶紧服个软,哪怕做一做姿态。他和魏钰庭一路踉踉跄跄走来,知道先行者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那些死在世族手里的皇室、宗王、寒门中的佼佼者,哪一个的分量不比他张沐重上万倍。这些死去的人牺牲的初衷,正是为了让后继者不必再付出那样多的鲜血。
所以,快开口认个错吧。元澈目光灼灼地望向张沐。
自辩
两厢僵持中, 一名驿官快马近城门,见到太子的身影,即刻请命求见。来人自不知此时发生何事, 只念要报事项万分紧急,便匆匆行过张沐, 在元澈身前行一军礼, 并奉上奏疏道:“车骑将军请入行台自辩!”
元澈闻言,看了看站在最前的王济、陆昭二人。他免去陆归参与武威之战的诏令是今日一早才下达。消息之所以传得这么快,无非是王叡下陇路过安定时告知, 也多少说明了前一夜王、陆两家已有合谋。
元澈也不再理会张沐,反而走到陆昭身前, 温言软语道:“陆中书,车骑将军何至于此?”
陆昭深吸一口气, 作惭愧之状道:“回殿下,恶评诽谤, 有如风刀,忠义之血虽热, 也实难常禁彻骨之寒。因此臣传信家中, 让兄长入行台自辩。”
“不可苦劳车骑将军。”陆昭话音未落,元澈已一言否决,说完还向陆昭温和地笑了笑, 心里只想着把陆昭身上这张无辜的羊皮狠狠揭掉。只是到底生着闷气,嘴角仍不自觉地抽了两下。两人情到浓时也真算得上是一丝不挂坦诚相见,但朝堂上的虚与委蛇, 陆昭真认真演起戏来, 他也着实有些接不住。
元澈稍作深思,而后安抚道:“秦州分州未久, 诸事待决,何必引车骑将军为小事奔波劳碌。时人妄语而已,魏詹事门下自决即可。”
魏钰庭立刻叩首道:“臣惶恐。”
如今行台各方平衡变化微妙,武威大战在即,若让方镇轻移,以至各方动荡,对于自己来讲是绝对无法承受的。而所谓入都自辩,看似是受尽委屈,想来申请冤屈,但背后则是逼行台对魏钰庭等人问责。真等到车骑将军这种地位的人入都自辩,那就不是一个人负荆请罪了。你朝廷安抚了,那我叫申请入都自辩,你若不安抚,入都自辩分分钟钟都能变成入都叛变。
这兄妹二人元澈早就看清了,一个个风仪濯濯,江表衣冠,真动起手来,那真是隼羽为帜,反骨作戈。
元澈既定下基调,方才出列想惩处张沐等人怎能允许魏钰庭自决,因都相继发难,言必要惩处张沐,以慰车骑将军忠义之心,中书筹谋之劳。
众人正激情愤慨之际,陆昭道:“殿下可否允许臣和张沐谈一谈?”
那些为自己伸张的众臣之所以愤慨激昂,乃是因为寒门数次出手打压世族,所积累的不满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峰,急需一个宣泄的途径。即便太子现在不论责张沐,但在太子离开之后,这些世族也一定会报复。且由于没有尊位者坐镇,报复会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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