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驱雁,秋雨成虹,先前那一场浓云汹涌,连同大漠朔风劈斩而来,雨下的爽快,去的亦爽快。
秦州分州之议终于在王济上书的次日搬上了台面,此次出面的却并非陆昭、王济抑或彭通等世族门户,反而是寒门出身的魏钰庭。
议事之日,尚书与中书而省各自云集,以陆昭为首的中书头一次在阵仗上没有输于尚书台。自杜绝固辞不受与征辟不就的诏令下达后,那些清望旧姓的老人们也纷纷回到了中书省,拿下了仅有的三个中书侍郎中的两名空缺,另有给事中等职。而最后一个中书侍郎的位置,在元澈的几番思量下,还是交给了魏钰庭。
今时早已不同往日,既然这些誉满关陇的清望人家成为了陆昭的掾属,那么魏钰庭再与这些人并列侍郎,也能共享荣光,至少在资历上,已经可以与这些人平起平坐。只是魏钰庭这数月来并无事功,中书侍郎乃是清贵之职,以此特诏擢升,实在是难以坐稳。所以在魏钰庭出任中书侍郎之后,元澈便把秦州分州事宜交给了他。
陆昭虽为中书,但秦州分州涉及陆归,算是半个家事,须得有人替陆家出面。此事成则得望,不成则立威。对于以寒门见幸的魏钰庭来说,永远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魏钰庭早已提前抵达议事的殿宇,在偏殿等候时,把准备的说辞与思路疏理了几遍。这一场议事对于他来说格外重要,可以说是以中书侍郎的身份来行中书事,日后是否可以进望令、监,此次议事便是一锤定音。
行礼后,众人依次序列坐,魏钰庭慢慢展开手中的帛书,余光越过繁纹绣采装裱,最终落在了时服素袍的中书令身上。院外,一滴雨水跌落于盘盘而缠的蛛丝之上,这是寒门对于门阀深网最深的一次试探。
庭议
元澈目光扫向下列百官, 今日千石以上、中枢两台、州刺史别驾悉数赴班。他明白此次分州之议会触及几乎整个西北的利益,对于自己来讲,此次的结果并没有那么重要, 反而是在分州过程中各方的反应与表现出对未来的诉求,才是他需要关注的地方。
对于陆昭来说, 也同样需要这件事付与庭议以作讨论。诚然, 她已是凉州与益州世族所承认的魁首,但是以陆家的实力底蕴,仍不足以制霸整个西北。实力不具而强求独断, 在熄灭盟友的尊严与存在感的同时,亦是将其划向对立之地, 半分好处也无。其实从另一角度来看,陆昭认为这是一种对自家的制约, 在借助强劲之力而崛起的同时,也终会为这股力量所束缚。
而分州之议要讨论的并非分与不分那样简单, 讨论内容至少要分有无、大小、界定三方面。因此议事日期暂定为两日,且为免议程过长, 中间还会稍事休息。在数日前, 陆昭也以为避免庭议太过冗长纷杂为由,免去了各太守入台。只不过陆昭还有更为难以道明的理由,州与郡的沿革划分本就暧昧。如果魏钰庭执意引经据典, 未免太过敏感,不如化繁为简,也无需引起世族更多的内耗。
魏钰庭既列在前排, 立于太子左侧, 此时却没有立刻发议,而是笑容和煦看向陆昭道:“此事涉及中书家事, 不知中书是否需要回避?”
陆昭却微微一笑摆手道:“世人皆有私心,孔孟也概莫能外,我又何必为公近伪?居山川之远,虽可以避物议,却又何尝不是忝居高位。既不受分毫之赏,亦不担寸丝之责,此非为政之道。”
魏钰庭想要把她从此次议事中剔除,那是门都没有。分州看似是整个凉州利益最终推向的一个结果,但是在分州的细节上也会涉及各方未来的发展。即便陆家现在是西北世族的领袖,但是在本土利益问题上,也只能自家人为自家人说话。一旦自己为避物议、保清名而离开,那么西北世族自成一片散沙,在随后的细枝末节中互相攻伐,进而被魏钰庭与太子利用,分化瓦解。
元澈强忍住笑,他第一次听人能把举事不避亲背后的大道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然而反过来想,若陆昭真甩手不参与了,那么后续会往哪个结果发展,他根本无从预判。甚至如果陆昭愤而离开行台,投奔安定的陆归,那么整个西北世族在行台便无秩序约束,届时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动荡。因此他静静地看向魏钰庭,道:“无妨。”
魏钰庭会意颔首,停顿片刻后,朗声开题发议:“天下九州之论,始出《禹贡》。至两汉之际,州属仍为监察区域,并无行政之权,是以郡守虽为两千石,而刺史却为六百石。因此,单独立州,亦或是仅立郡,使车骑将军或兼掌数郡,或任职刺史,种种方向,臣以为借可商榷。”
听至此处,陆昭微微抬首,寒湛的目光如轰然而迫的冰山,在一片深邃与冰冷中,映照出了新任侍郎锋利的攻势与浓浓的恶意。
魏钰庭此言,并没有在是否立州上做文章,而是很聪明地在默认可能立州的前提下,试图在立州方式上撕破一个口子——既然刺史郡守均为两千石,那么又何妨让陆归仅领监察之职,而让诸郡直辖于朝廷呢?
州的行政概念,乃是汉武帝时期才有。汉武广开三边,扩展疆域,新增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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