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夜色下,姿势比往日更热烈些。浪潮之汹涌,将陆昭撞向无依无靠的悬崖,已非一体可以承受。元澈的力道用得巧,在隐晦与潮湿的一隅死追讨要。陆昭每向后暗暗退着,他便又追挺过来。她的头轻轻伏着元澈,手中却仍紧紧地攥着他轻薄的衣衫,半埋着面颊,鬓发垂在他臂弯下,死咬着自己喉间那一丝残存的声音,同时也承接了他在耳边颤抖的喟叹。
“明日我要到前线去。”元澈提前退了出来。
上前线,就是要与凉王决战了。刀剑无情,自古打仗没有万无一失,即便是贵为太子,也不会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
“我没有什么托孤的兴致。”元澈侧着身子,深深地看着陆昭,“如果我死了,你的婚事大概也不会很难吧。”
元澈不知不觉间忽有些失落,先前汉中王氏把王友安插在崇信县以求陆家婚事,意图还是颇为明显。看看两家是否有合作的意思,若要敲定,王叡那里也未必不能重做布置,最终总是要在嫡支上做文章。若是不成,王友作为庶子,退一步撤回来也无伤大雅,各有体面。
元澈望着陆昭,烛光挑的明亮,照的她一袭中单好像薄纱一样,嶙峋而清艳的伏线仿佛呼吸间便可触及。她的腰身那样细,似乎欲折,冰静的外皮下,暗藏着一簇凶焰。他终是自私地想将她据为己有,无论生前,哪怕死后。
“到时候我要让冯让送你回扬州。”元澈轻轻地吻了吻陆昭的睫毛,“把你藏得好好的,谁都找不到。”元澈笑起来,仿佛这样死亡的恐惧与失去她的恐惧都会变得很淡了。而此刻,涌上他心头的温暖与凄凉他知道,那就是爱了。
南北
已入初秋, 淳化县郊外泾水渡口,一艘货船缓缓停靠在大桁边。待绳索将船体固定好后,岸边便有数百名劳力接踵而至, 将船舱里的物资流转运出。
这已是江东最后一批粮船,此时以计, 江东已输送粮草三百万斛。货船此行除了送来粮草, 更输送大量江东子弟,其中便有顾孟州的曾孙顾承业。
渡口不远处是一片临水亭阁,较之年初战时, 此地由零星亭庐已建成成一片繁华楼台。如今淳化县已是行台与各方的沟通枢纽,再加上前几日孔昱等关陇世族在此举行祭孔之礼, 世家大族皆在此购置产业,以望中枢动静。
大批资产人才涌入淳化, 一时间临别江上,往来送客, 兴而不绝。酒肆、茶舍、驿馆遂绵延成势,甚至有大量豪族在此处修建水榭, 用以世族迎客送别。
顾承业登岸后, 便见一名身着长衫、形容简淡的士人立于亭前,不由得面呈喜色,大步上前。待执手相见时, 顾承业的语气却不乏哽咽:“不意有生之年能再见君阳兄啊……”
陆放年前才加了冠,表字君阳,闻此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本以为此生终困于西都, 难得天子幸重, 家人相援,不料也能有外任之时。”
顾陆两家素有深交, 陆放已在江边酒楼辟了一处雅间,为顾承业接风洗尘。待二人坐定,陆放为顾承业斟酒,神色也转为重逢后的喜悦:“如今行台初建,台省职位多有空缺,你丁忧期既满,想来中书为你争一清品之位,应该不难。”
顾孟州去世后,顾承业得以荫封开国余暨县男,食邑一千户,加散骑常侍,入中枢领职,从阀阅上可以说无可阻碍。
清品大多是中枢的秘书郎、著作郎。所谓“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清品职位大多是为门阀子弟所留,作为这些人的起家官。对于这些子弟的要求虽然没有上述那般简单,但也要比寻常世族在地方功曹任职要好上许多。况且这样的职位在台中有参预机要的机会,总览全局,无论是养望还是熬资历,都是好去处。
获得清品职位后,晋升从政的路线也较为明朗,养望几年后,根据资历以及能力,可留在中枢执掌诏命。不大如意的,也可以转做礼教官与宗正属官。最得意的自然是出任州郡,执掌方镇。
“中书如今执掌机要,想来应对也颇为艰难。”顾承业小酌一口,旋即放下酒杯,“清品之位主官郎官均有定数,中朝也有定例,况且我如今尚未加冠,只怕中书运作也有难度。”
如今关陇世族在中枢占比颇重,汉中陇右等地也有一时之选。虽然陆昭未满二十而任中书令,但到底也是太子的意思与各方利益最终达成的结果。但顾承业的清品之位却是要各方共同商议才能给出,未加冠礼的确是一个容易被卡下去的条件。如若这些人家以此为由,陆昭也不好枉顾破坏了世族们的规矩。
但顾承业的起家官又关乎到南人日后的门面以及从政之路的一个标杆。如果不能借此机会争取到一个好的清品之位,那么可以选择的就只有三公掾属了。可是现下贺祎死了,吴淼是被架空的太尉,行台归来后,原三公之位只怕还要再做调整。
陆放想了想,方对左右道:“粮船停靠的事,暂时不要太过张扬,待我书信一封,你即刻送往中书那里。”之后又对顾承业道,“事情不管成与不成,中书那里还是要见一面的。现下太子领兵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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