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毁灭是他追求的唯一结果。
可是这些年来,元洸却知道,陆昭与他不同,她可以真真切切记起许多往事,也可以明明白白地思考一些未来。即便是陆昭在心里对自己稽诛无数次,可权力的得失,才是天大的事。这并不是什么仇恨,这怎么可能是仇恨。
“韩御史需要我做什么?”元洸回过身,看了看眼前的绣衣御史。不同于往日,他的衣袍有些凌乱。
韩任从袖内取出一支锦匣,道:“今上让奴婢把此诏交给大王,说来日若没有机会为大王宣读,便让大王携此诏入都。另外,请大王和奴婢交换一下衣饰。”
绣衣御史属乃皇帝执掌的情报机关,对于乔装打扮也算颇有心得。韩任姿容秀美,身量也与元洸极为相似,再加上略修妆容,除却声音不同,旁人甚难区分。韩任装扮好后,又问元洸一些常习相关的问题,最后又学元洸的语气行礼说话,就连元洸也颇为吃惊。
“韩御史,看来你们平日没少监视本王。”元洸看着眼前的韩任,半开玩笑道。
韩任仍旧谦恭:“以往绣衣属有对大王得罪的地方,还请大王宽宥。”
元洸却摆了摆手:“你们不过是尽忠职守而已,只是我有一个疑问,还请韩御史解答。韩御史此行,即便功成,只怕也将性命不保,难道仅是为一个忠字?”
韩任道:“奴婢昔日曾获罪,今上对奴婢有救命之恩。所幸,奴婢识得几个字,偶又能闻得几句圣贤语,也仅能在这忠字上尽一些绵薄之力罢了。”
元洸道:“韩御史自是博古通今。只是我在韩御史这身衣物上闻到的熏香似乎……”见韩任拘谨起来,元洸笑了笑,“韩御史,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此行是为我全节,为我全义,换做我行此事,只怕令父皇死的更快,令她死的更快罢了。对于韩御史,我也有心回报。虽然长安城不在我掌控之下,宫里宫外,总也有些手能伸到的地方。若韩御史有所托付,定当尽力而为,不使韩御史为难。我也有心爱之人,你我不过将心比心罢了。”
韩任想了想,想到夏末入秋,想到冬日飞雪,思绪终在那个少女手摘海棠的明媚春日停了下来。许是心中千般放心不下,于是道:“奴婢曾在小伽蓝寺许愿坐到绣衣御史之位,如今尚未还愿。若除夕之前大王有幸路过,还请大王为我奉上七百一十钱给寺中主持。”
元洸点点头,道:“我知晓了。”
元洸望着韩任的背影,绣金朱黼,玉冠冕旒,为自己,也为了他走进了那片火光之中,那一刻,仿佛黎明即将到来。是了,黎明终将到来,草木展叶,鸟雀鸣林,一朵又一朵的花儿顶破花壳,夜中的雨露也会在阳光下化作一片洁净的水汽。所有在黎明能够目及的一切,都曾挺过长安漫长的黑夜。
至于无法被人们看到的那些,无一例外,皆是献祭给黑夜的祭品。
黎明
双阙崔嵬, 城墙嵯峨,皇帝的玉辂已逼近未央宫北阙,然而宿卫冲击方阵的强度也愈来愈大。此时已有不少臣属受了伤, 拒木依旧挤压着众人所剩不多的空间。保太后端坐稳如泰山,看着最后那片天心被浓云挤压, 已如一块漆黑的凝墨, 而书者早已无力援笔其上。
雨势渐大,昭阳殿的火很快被熄灭。此时有一人惊呼道:“太后,太后, 奴婢寻到五皇子了!”
保太后闻言望去,只见被烧毁的那片废墟中, 被抬出一个冠发不整的人来,手脸俱是黑灰斑驳。保太后心中存疑, 她本以为元洸早已逃走了,然而先前的龃龉她仍不能佯作不查, 因此见元洸走近
,保太后扳过脸, 不再看他, 只抬了抬手:“去给他擦擦脸。”
“多谢倩秀姐姐,我自己来便好。”韩任接过倩秀递来的帕子,现将手擦净, 而后对着镜子轻轻拭了拭脸颊,擦去了大部分烟渍。倩秀接过帕子时,忽然惊地退了半步, 手一抖, 帕子落了地。
她曾无数次向元洸递过巾帕、茶盏。她知道元洸的手背虽然细洁如玉,但手心因有密密的伤口而十分粗粝。这个人的手上虽然也有厚茧, 但她只看一眼,便已觉有天地之别。
众人回头往这边看,韩任已将帕子徐徐捡起重新叠好,却不归还,转而放入怀中,道:“就当是姐姐送给我的吧。”
轻佻却又圆融,是元洸一贯的风格。保太后一向不喜欢老成稳重的人,老成稳重意味着有更多的心思埋在了下面。她想要的皇帝,不要有太多的心思。即便是孩子,亦是如此。
保太后叹了口气,有些话却不得不问清楚:“朝露阁里的那部《法华经》,是你让陆侍中抄录的?”
韩任道:“孙儿不知此事。”
陆昭设计调虎离山,而元洸之前亦囚禁于清凉殿,元洸知或不知,原本就在两可之间。况且元洸对陆昭情愫已深,此事上却并无半分回护之情,即便十分真到不了,也有七八分了。
保太后揉了揉额角,若自己与元洸仍有着这层养育的情分在,让他继位是比让姜昭仪二子继位要更好的选择。姜绍的老辣和姜家在台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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