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战时物资的把控更甚于往日。
长安北门不开,西门因战事只放官文通信, 南门因便于调用南方粮草便只为转运物资的车舆开放,因此东门便成了寻常人等出入的关卡。这几日, 元洸也不得不在东门附近值守,指挥下属将入城的人进行分流。他手中的钱帑尚还阔绰, 以保太后之名开设的救济粥棚便在东门, 但元洸仅仅令这些难民在此处饮粥管饱,并不放其进入城内。
如今,便不乏有世家大族庄园内的掌事和仆从三三两两过来, 走到粥棚附近,和那些难民们攀谈。若对方有意为荫户,便可以拿到一笔不小的安置费。此时便已有一名年纪三十上下的难民对着前来收留荫户的掌事不停地磕头, 他家有妻子重病, 老母又刚刚过世,急需一笔钱。
元洸在城头上看着眼前频频出现的画面, 有着保太后这一层关系在,元洸也乐意徇私,对其他世族的仆从多有驱赶,唯独让贺氏庄园的人在此处招揽。此时,一名士兵俯在其耳边,说了些什么。
元洸听罢了然一笑:“他们果然到了。”
人群中,马晃一身葛袍,虽然仍能看出有习武之人的魁梧,却未免憔悴消瘦。他在长安附近辗转多日,旅店多已客满,而如今他捉襟见肘,世家提供的寓园也承担不起。况且以自己如今的打扮,即便能认出他是茂陵世族,也不愿意相认。
马车已被拉去另一边查验,战时未骟过的马匹皆要征用为战备。虽然朝廷也不会强行掠夺,但一般也只会用一些老弱不堪的军马进行替换。马晃便与一名仆从站在队伍中,等待察看身份勘合。
然而还未轮到他,便已有几个贺家庄园的掌事过来看人。比起孱弱的难民,马晃身量不差,农耕重活或是补充部曲都颇堪用。其中一人便上前探问:“遭逢战乱,立世不易,壮士可愿意随我入庄园谋一份差事。”
马晃闻言,并不理会,反而昂了昂头。
另一人又劝言道:“我家庄园主人乃当朝贺氏一族,供给充足,从不亏待。”
马晃此时忽然怒目而视,道:“贺氏为祸乡里,吞没我家祖上两代田产。如今尔等又在这里散播诳言,殊不知被尔等揽去,又要做何恶事?大丈夫立于世,自有求活之道,怎能助纣为虐!”
此时周围也有不少人围观,不知这是哪家刚烈之人,竟敢辱骂当朝第一门第。
几名庄园掌事颇为尴尬,方才原本已经交涉好的人,有的也有些犹豫,问起成为荫户后要具体做何事。流民纷纷扰扰,几名掌事也不好贸然与这些人冲突。两方正僵持着,忽见一队骑兵从门内疾驰而出,几响长鞭劈落在地。
“何人生事!”为首的长官一眼便盯住了马晃。
马晃只冷笑道:“血涂野草,豺尽冠缨,增淫助虐独擅于当今者欤?我自为王执杖,驱此茹毛饮血之狼。”
那长官闻言,神色冷肃,然而抬手便向马晃抽了一鞭,顿时血肉横绽,他怒喝道:“鞭楚明刑在我,当朝丞相堪比周公,怎容你一白身饶舌。”说完又补上一记鞭,“小民刁钻,速离此处,若再生事端,便以扰乱安治之罪下狱。”而后,再不由马晃分说,几名士兵便将其逼出队列之外。
“主人,我们的马车。”
那仆从话音未落,便见在旁边查验的人将马拖入城中,之后用刀斧棍棒等物将马车拆了个粉碎。
见此情景,马晃早已双目眦裂,然而他亦知,既然已经得罪了贺家,以他如今乡望家世,即便能够入都,也无人再敢让他入门了。日后求生,想来也只有投靠那些与关陇对立的世家。可如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世家?
待马晃走远,元洸才徐徐走出,笑着对掌事道:“小民敢毁丞相乡誉,本王便第一个不答应。若再有此等生事者,掌事无虑,尽管言明与我。”
贺家庄园的掌事虽然能够横行乡里,却还未猖狂到支使一个诸侯王,连赔礼道:“叨扰大王,实乃小民罪过。这几日扶风县在营造新园,颇缺人手,这才前来招募。待庄园建成,不敢求大王赏光莅临,愿奉产物,感谢大王今日庇护。”
元洸笑着摆了摆手:“丞相位高,难于分身,你们也是为其分忧。”
掌事道:“那这些人……”
元洸此时已骑马转身回城,边走边道:“掌事园中亲属,自领回便可。”
清风拂过,郊野的花瓣便如飞雪一般散落,然而再注目而视,亦不觉有缺。花开有时,花开亦不尽,总有凌寒者晚开,总有后来者居上。空旷的庄园自有无数流民填补,而空出的权位也自有无数上位者竞逐。
“陆昭。”元洸抬头看了看明艳如许的昭阳,“棋局已开,你准备如何布局呢。”
时至三月末,元澈已在略阳进驻,军队分守在各个险要之处,并在可以耕种的地方设立军屯,组织耕种。经过天水郡的哗变,彭通与刘庄等人已得到了相当可观的田亩、牛羊以及人口,并在刘庄等人的一力运作下,记入祖产,已完全合乎律法。
元澈对二人并无太大动作,毕竟彭通与刘庄是与自己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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