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她都要。太子雄霸南凉州,自然会得到他应得的那份。但兄长控扼安定,与北凉州接壤,也一定会获得巨大的分润。蚕食不是此时的应有之策,她要鲸吞,吞下半个凉州,积蓄绝对的力量,再与关中的恶狼们缠斗。
刀锋无需假手他人,她早已熟练驾驭。她的祖父曾无数次告诉她,要自救,且永远不要相信人,但要相信人性,尤其是其卑劣的部分。
陆昭抬起头,看着元澈,元澈亦在看她。此时,议案本身是否通过,似乎已经不在重要,他们两人各自要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这才重要。
因此,同样出身于寒门的魏钰庭,也一度窥见这一条议案背后的风起云涌。他也忽然意识到,他的决策无法提供给太子同样诱人的条件。
寒门抬头,永葆国祚,是不是这世道的真理,说实话,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他有着不低的天分,不低的眼界,因此他更加明白,在这场纷争中,他口中的道理,也不过是为自己阶层争取利益的筹码。而他的君王,他的竞争者,同样明白。
大局么,皇权觉得自己是大局,世家觉得自己是大局,寒门百姓觉得自己也是大局。谁心里没个大局,谁又一定要屈服对方的大局?
魏钰庭低下头,开始反推自己议案一旦施行,各方将会做出如何反应。先前的策略很明显已经让世家有所警觉,因此纷纷寻求出路。而陆昭,这个人的背后裹挟着多少世家的利益?在被触及利益之后又会做出怎样的反扑?这样的反扑,以自己为首的寒门,招架得住么?
此时他忽然意识到,一旦他与太子在陇西、天水二地做出试探,撬动世家,那么整个凉州、关中、乃至函谷关以东的世家都会嗅出危机,转身抱紧各自的大树。而太子与寒门们,仅仅拥有两郡的实力,与其相抗,是远远不够的。
而他的对手,此时正站在一个最完美的立场,最安全的高地,遥看各方,然后将场上的筹码一一分配。他的君上,他的太子,依然拿着大头,可以留在场上,积蓄力量,等待下一轮的厮杀。至于他,寒门,不服么?那好,请你下桌,剩下的人咱们接着玩。
这便是高手的权谋,这便是顶尖的博弈,在每个人入觳的那一刻,就已注定没得选。
个体实力与整体势力都存在着巨大差距,他和他身后的寒门,都还需要蛰伏一段时日。
魏钰庭再度抬起头,他深躬道:“陆娘子所言,思虑深远,臣以为,当依次计而行。”此时退出,低头服软,尚可保全自身,更何况,还可以将矛盾转移给剩余的两人。
寒门魁首的退出让场上情况变得更加明晰,室内仅有陆昭与元澈两个人。元澈走到陆昭的身边,尽管两人的立场如此之远,但至少现在,他们可以暂时坐近一些。
两人沉默了很久,最后是元澈先开了口:“庙算已定,我却还有一个疑问。”
“殿下请说吧。”陆昭仰起头,一副安静倾听的模样。
元澈执起了陆昭的手,难得的,对方也没有躲避。他把它揉在掌心里,意图温热那一丝冰凉:“我还以为,我们之间会吵上一架,然而当我靠近你,看着你的时候,却发现并不会如此。争吵是为了分辨对错,而你我的立场本就没有对错。可是事已至此,我总觉得有些不甘心,还有一些生气。一定有什么事错了,还请你为我解惑。”
陆昭听完只是淡淡笑了笑,她这一击用了太多的力,世间好处总不能皆握手中,她注定会失去些什么,索性也格外坦白:“弱即是错。凉王此时已虚弱到无法掌控世族,于是失败,在史书里,他便错了。魏钰庭,他的人,都还未在权力的关窍上,失去他,不会对这个天下有任何的影响。若他一意孤行,引起各方怨望,天下动乱,他便错了。”
长久的沉默后,元澈轻轻捧起陆昭的脸颊:“那么我呢?”
冷战
元澈望着陆昭, 她的眉眼如水亦如刀,双唇薄薄,好似忍耐, 亦有不悯之态。世人皆道,唇薄一分, 情薄一寸。那时元澈以为这不过是世间风流客、多情种的自嘲, 现在想想,于她而言,当真是恰如其分。
“让我来猜猜看。”元澈的双眸凝于陆昭微垂的眼睫上, 他已不确定这样的神态对情意二字是逃避,还是弃如敝履, “我错在不该妄图去化开昆仑山的冰凌,不该惹皱一潭深水, 更不该在黑暗的房间点亮一盏灯,到最后却发现屋内空无一物。如果无关皇权, 无关寒门,陆昭, 仅仅在我与世家中二选其一, 你会怎么做?”
星辉的光彩在凤目眼中划过,仅仅是一瞬,又复化为黑暗。“殿下。”她的表情极尽平静, 口吻似乎亦无关任何情感,“昆仑山的冰凌会因冷热而变化,平和如镜的深潭也会因狂风而掀起波澜, 即便是屋内的陈设, 也会因为主人心境的不同而有所改变。殿下,如果无关世家, 无关寒门,仅仅在我与皇权中二选一,殿下会怎么做?”
没有给对方任何回答的机会,因为那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答案,“是吧。”陆昭牵了牵嘴角笑了,目光中则是窥尽残忍真相后绝望至极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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