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安追问:“怎么净化?”
“人鱼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后会自发分泌一种特殊的粘液,这种粘液对分解污染物有一定帮助,但另一种途径效率更高,”艾德短暂停顿后吐出一个冰冷的词,“吃掉。”
“吃掉?”
道里安隐约感到自己抓住了某些能够将所有故事串联起来的线索,那答案就在面前,道里安想伸手去抓却只扑了个空。
自然界中的确存在某些生物能够消化塑料,比如蜡螟幼虫。
几个世纪前,意大利某科学家发现这种蠕虫不仅可以消化塑料,还可以将其分解成乙二醇——后者在几周内就可以于土壤和水中分解。
这简直是处理白色垃圾的完美清洁工具。
顺便一提,这种蜡螟幼虫在被人们确认其价值前,同所有实验品一样遭受了一些不那么美妙的实验——为了弄明白它们体内分解聚乙烯的酶究竟来自于单纯的咀嚼行为,还是胃部消化,研究员们选择将虫子碾成糊状,涂抹在塑料薄膜上,最后得出令人满意的结果——酶来自于虫子的胃部。
当然,人们自然是没办法将巨大的人鱼扔进搅拌机里的,因此人们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他们给人鱼禁食,在人鱼极度饥饿的状态下,只投喂塑料。结果正如他们所料,人鱼的确可以消化塑料,但也会给他们的消化系统造成一定的负担。”
艾德的话终于像火星一般点燃了道里安记忆的引线,即便内心充满了理智的爆裂声,道里安在外表上仍旧和艾德一样冷静,他问艾德:“那条人鱼是不是该隐?”
艾德回答:“是。”
那就对了,凯登研究小组给该隐禁食,接着该隐在极度饥饿下引诱凯登的助手进入水箱并吃掉了他,再然后凯登为了报复该隐,在后续实验中引起某些小意外杀掉了他。
道里安不知道自己将上述思路全部嘟囔出声,直到艾德出声附和他。
“的确如此,但真正导致人鱼死亡的,其实是实验本身。现在,我们可以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了——人鱼的尾巴。”
道里安猛地抬眼看向艾德,后者继续道:“人如果被截掉下半身还可以勉强生存,那么如果人鱼没有了尾巴,他们能继续存活吗?如果可以,失去了多少长度的尾巴会导致死亡?”
“一群婊子养的!”道里安忍无可忍地愤声骂道,“别告诉我他们真的一点一点切断了人鱼的尾巴?!”
“是。先前的诸多实验结果都表明,人鱼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不会轻易死去,他们也想通过这种方法判断人鱼生命力的极限。”
“上帝啊——”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汹涌悲愤捏紧了道里安的心脏,他靠在控制室的墙壁上,将脸颊整个埋进掌心。他既痛恨自己长久以来的无知无觉,又愧疚于自己同样是加害者的一员,道里安感到自己的灵魂在罪恶感的咀嚼里变成了碎片。
“从十月份起,他们会在每周一切断一部分该隐的尾巴,当然,后来考虑到人鱼的恢复情况,他们调整了时间。刚开始被切断的是尾鳍,然后往上十公分,二十公分……直到最后人们错估了人鱼尾巴里内脏腔的大小,不慎割断了他的肠子。”
周一。
道里安终于明白为什么西尔维总是在周一出现异样焦虑情绪了。
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艾德:“该隐死的那天是几号?”
艾德:“12号。”
“12号,是了,12号……”道里安喃喃点头,目光越过了艾德,越过了窗外,朝着那深不可测的雨中夜幕去了。
12号正是西尔维把道里安拖入水箱的那一天。
道里安不清楚人鱼之间是否存在某些意识上的联系,或许并没有那么神秘,仅仅是因为人鱼叫声里的次声波以及他们出众的听觉能力。
当该隐被切断尾巴的那一刻,他绝望的,惊惧的,怨恨的怒吼在那一刻穿透了层层金属,最终抵达同伴的耳朵。
道里安不知道西尔维是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一个月的。
准确来说,正因为道里安每时每刻都在观察西尔维的状态,他才更加无法体会西尔维的内心。
他是否感到害怕?是否觉得无助?是否在同伴的哀嚎里幻想杀掉所有人类?
道里安不知道。
因为西尔维从未对道里安展现出这些情绪。
他忍耐着,把恐惧和焦虑都留给了夜晚,不会有人比道里安更清楚,这一个月的白天,他和自己的实验体相处得有多么和谐。
道里安是只贪婪的吸血鬼,从西尔维身上吸走了源源不断的快乐,他热爱自己的实验体,热爱自己的研究,并相当引以为傲,因此更像个令人作呕的愚蠢行凶犯。
可西尔维并不憎恨道里安。
这只本该愤怒,本该疯狂报复人类的人鱼实验体并不憎恨自己的研究员。
他把脆弱的脖颈展露给道里安,任由道里安抚摸他的耳鳍,送给道里安珍贵的小珍珠,对他唱歌,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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