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零星,李青溦掀开一角车帘,远远地瞧见官道一旁的堤坝上围着许多穿着石青色窄袖便装的工匠,路上设了拦截。
瞧见她们的马车,为首一位着红色圆领直裰的男子带着几个工匠过来,他看一眼她轿上伯府的鱼佩道:“姑娘,请绕道吧。这一片堤坝旁的官道路封了,禁车马践踏。”
此路是去上清寺的唯一一条官道。绕路需走小路。平日里便罢了,今日恰出来的晚了,此刻又下了小雨,若是绕路指不定何时能上上清寺,况这些人也不知是何人。
李青溦皱一下眉,戴上帷帽方掀开窗帘:“大道朝天,此乃去上清寺的官道,你们是何人,如何不能走?”
她说话声音泠泠,如珠玉落盘。周围几个工匠觉着好奇,都看过来。
为首之人摸下鼻子道:“我乃工部驻工。是工部下的令封西郊的路并禁车马践踏。”
“禁车马践踏?”李青溦抬眼往外多看一眼,水葱似的指往外指一下,“那因何他的车马可以走官道?”
那人随她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一辆平平无奇的黑漆马车停在堤坝前,一道身影蹬下马车,隔着车窗,李青溦只看见他裹在青色折枝圆领袍下挺拔修长的身。
那人看过去一眼认出了人。忙移开视线,斟酌片刻。
“姑娘有所不知,那是我们驻工的头儿。车马自然也是停在那儿的。”
李青溦将他的斟酌看在眼里。往外看去,隔着车窗帘子,远远地只能看见那人挺直的鼻梁,端正匀停的下颌。一张淡色的唇形状十分鲜明。
他未有动作,只是站在那儿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仪雨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看着也不像是驻工。李青溦不说话,微微偏头。
远处堤坝已有人在唤驻工过去。那驻工不想磨叽误事,思忖片刻过去说话。
那人侧身一眼,顶雨过来。远远地,李青溦看见他青色的衣微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朝这边走过来。
他步履稳健,停在她轿前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取出一道令牌,往前递送。
李青溦垂眼下去,先看见他伸出来的手。苍白的腕上透出几簇青紫的青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一枚玄铁的令牌。
李青溦多打量几眼,见上面挥着沟渠桥梁,确实是工部水部司的令牌,她还未说话,便听见一把琤琤的声音。
“冬末凌汛,春初即将有桃花汛。最近雨水不绝,西部的冰雪又融化,堤坝有深浅水有变迁,京郊已有冲毁坍塌之地。为免车马践踏让河坝坍塌加剧,上命近日封西郊部分官道,工部驻工各员巡视疏防潮汛,速行。”
他话音低沉悦耳,语调也不急不缓,只叙述工部的令,并未多赘述什么。
李青溦确不知此地乃是圣意如此,但他说的明白,李青溦也不是什么不懂事之人。垂下头轻声道:“是我无知,无意打扰各位,这便绕行。”
那人又轻声道:“人之常情而已。下次姑娘出城,可以看一下城口贴的告示。”
今日出门急,李青溦确是没看,当即有几分脸红,称一声是。正要掉头。
那把琤琤的声音又叫住她:“雨路湿重,姑娘一路小心。”
眼见人走远了,王驻工陪着男子往河堤上游走。他行于那人身后半步,微垂着头轻声道:“实是对不住殿下,殿下亲临,下臣竟让殿下顶雨巡视,还麻烦殿下同人分辨,是下臣的失职。”
陆珵并不在意这些,瞧见王大人跟在身后颇有些畏手畏脚的,抿一下淡色的唇:“疏防河道圣上交给孤办,孤经事不多还需仰仗王大人,望王大人不吝赐教。也不必如此诚惶诚恐。”
王进看他。他正站在堤坝上,拿着一本河道地形册子打量底下一簇簇冲刷泥沙的水,漆黑浓密的眼睫下眼神清澈,神色专注又锐利。
他早就听说过太子殿下济世安民的贤名,他有一小半的工匠乃是京郊安济院来的。安济院又是救济院,以周拯收养穷苦孤寡残疾之流,京城乃国都,以往无安济院,此乃太子殿下亲自请示促成的。
这几日经过相处对他有几分了解:清冷疏离话少,但他的清冷不是冷漠,疏离也不是距离。知他确是干实事之人,不是朝中那群懒政无作为之人。
忙应了两声,带人往上游去了。
天色向晚,雨幕留客。好在上清寺是大寺,这几年香客不断,自有下处。庙中有专供香客居住的禅房,分男禅房女禅房,以四方廊厅相隔。已是傍晚,众僧姑诸事已完。一个姑子将李青溦带去后面的禅房,又送了吃食和禅衣便出去了。
禅房虽是简朴,却有净室浴房。今日潮乎乎地下了雨,李青溦身上黏腻,沐浴后李青溦又累又乏,却仍等着头发全干了才挨着绮晴睡下了。
翌日阴雨霏霏,上清寺当真成了一片净地。
正殿,神像庄严肃穆。李青溦去正殿烧香诵经祈福时,大殿空无一人,唯有肃穆的神像,木鱼和诵经声从帷幡后的侧殿传出。
李青溦跪在蒲团上,瞧见右侧观音铜像的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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