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像黑加尔先生这样的人在想什么,可有一点,他给了我一个恩惠,而这个恩惠我可以承受,只要不过分贪婪,就不会因为这5银币掉进任何陷阱。”我望着迈克说:“钱也像美酒一样,拥有腐蚀人心的力量,我想您应该非常明白这点。”
迈克眼神变了变,不再说话,他沉默地抽完一根烟后,对我说:“再唱一遍刚才那首歌,唱完就放你走。”
我唱了,在孤寂的灯影下对着这个寂寥的男人,又唱了一遍《念乡》。
唱完后,男人转身,消失在了漆黑冰冷的夜里。
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出来找我的威廉,就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疯了吗!大晚上的,一个姑娘跑去酒吧唱歌,爸爸知道会打死你的,你还要不要名声!”
果然第二天傍晚,爸爸怒气冲冲走进屋子,二话不说就扇了我一耳光。
“你做了什么好事!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跌坐在地,捂着一边火辣辣的脸颊。
“你像个婊子一样去酒吧让男人玩弄你吗?我供你吃喝上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他走过来,揪住我的衣领。
拳头落下来的时候,我眼前浮现出了几年前朱丽叶的爸爸殴打妻女时的画面,她爸爸和我爸爸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几年过去了,朱丽叶姐姐还住在大桥边的小房子里,只是她脸上温和羞涩的笑容永远消失了,她像其他浪荡的女人一样,大大咧咧勾引路过的男人,没有一丝羞耻,虽然她父亲早就因为喝醉酒,冻死在了街头。
为什么会这样呢?即使父亲不出卖女儿,我们也会在无意中干出自己出卖自己的事。
是因为我们本就一无所有,除了自己,没有其他可以出卖的东西吗?
父亲走了,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连泪水都流不出一滴。
莉莉安说,这世上有很多路,比读书难多了。
……
第二天,我去学校找到安泰老师。
我躲躲闪闪地对他说,我想上学,可是没有钱……
老师没有问我脸上的伤,他只是露出了欣慰的苦笑:“我来帮你想想办法吧。”
几天后,老师告诉我,在芭芭利亚上城区有一所高中,可以给优秀的学生免除学杂费。
像一束光骤然投入黑夜,许多天来我第一次有了自己还在呼吸的感觉。不管读书有没有用,这始终是一条路,一条我喜欢的路。
“我帮你准备报考材料,至于住宿和生活方面,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招聘,有位夫人想聘请一个受过教育的姑娘陪伴家里的小孩子。”
“我可以吗?我只是个学生。”
“我已经写信帮你问了。”老师说,“别担心,这样的广告不是在雇佣家庭教师或奶妈,只想给学龄前的儿童找个玩伴而已。”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然后碰到了等在门口的梅丽莎。
“安妮,你听说了吗?莉莉安到乔纳森酒吧做了女招待。”梅丽莎稀奇地说。
“什么?”
“听说她跑到酒吧,找黑加尔先生借钱,一次就借了10金普,然后就求黑加尔先生允许她在酒吧工作还利息。”梅丽莎瞪大眼睛,小声说:“她还在酒吧唱歌呢,我猜她听说了你的事情,所以学你呢。”
“10金普!为什么借那么多钱?她家有人生病了吗?”
“这倒没听说。”
“黑加尔先生答应了?”
“答应了,比尔也回家了,我还听说……”
我没有听清梅丽莎又说了什么,我只是想到莉莉安,她大概不会参加毕业考试了。
又过了几天,老师告诉我,那位夫人回信了,她想见见我。
我长这么大,从没去过比中学更远的地方,芭芭利亚的上城区在我看来已经像天边那么遥远了。
那天,我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在威廉的陪伴下搭上了一辆城市公交车。
“我们不会迷路吧?”我担心地问,“我们没有多余的车钱。”
“别担心,我已经搭过好几次公交车了,只要别下错站就行。”威廉柔声安慰我。
一路上,道路越来越宽,两侧的建筑越来越雄伟,环境也越来越整洁。我们在一座广场下车,看着纵横的人流,我忽然感觉自己仿佛一粒尘埃,即使消失也微不足道。
我们顺着路牌,找到了凯洛林女士的家。
那是一个非常干净整洁的街区,高大的楼房单独成栋,门前的花坛里种着冬季也不会凋零的灌木,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站在这里,我如同刚钻出地洞的老鼠,甚至恐惧屋顶上过于明亮的灯光。
门房让我进去,坐升降梯去四楼。我看着那个叫升降梯的东西游移不定,直到门房来催我。
“快点小姐,只是升降梯而已,坐一次您就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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