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却也不多说,很快道:“二位大夫在此也多多保重,我先动身回安陆了。”
“李师爷等一等——”施菀叫住他,“之前你让人送来了十剂药,我没用上,你把药拿回去吧,别在我这里放浪费了。”
如今这药比千年人参还贵重,几剂药便是一条命,有钱也买不到,除非是父母亲人,要不然绝不会以药相赠,所以当李由送药给她时她大吃了一惊,如今自己已经好了,当然不能把药也收了。
李由却轻轻一笑,回道:“那药既然给了施大夫,施大夫就留着吧,去卖了也好,拿去送人情也好,反正也是从杏林馆拿的。”
说完,他作了一揖,转身便走了。
施菀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回头,倒让施菀觉得奇怪不已。
县衙之前的确给杏林馆下过命令,必须留一部分药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当初他们一行从安陆到云梦,也是带了药的,但不多,也不是存在李由手上,他这十剂药也着实大方了些,却不知究竟是怎么来的。
上官显也猜不透李由的意思,但直觉上他就明白,这事也许和陆知县有关。
到如今他也琢磨过来了,陆知县大概是对施大夫旧情难忘,想要与她破镜重圆,但显然,施大夫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极少提起陆知县,哪怕偶然因公事不得不提起,也是寻常神色,看不出别样的情绪。
陆知县,这又是何苦呢?之前既不珍惜,现在又何必纠缠?以施大夫的心性,大概是绝不会重蹈覆辙的,至于那个安陆的富家少爷,他虽没见过,却也知道那人不过是对施大夫好,但并不能让施大夫欣赏、爱慕。
上官显觉得,相对来说,自己才是最适合施大夫的人。
……
李由赶回了安陆,才知道陆璘并不是瘟疫,而是普通风寒。
松了一口气,得了几句训,但也得了令,不用再过去了。那边施菀已经痊愈,疫病防治各项举措也走上正轨,他既然已经回来,便不用折腾着两头跑,再说如果一切顺利,将到年关,他们也会很快回来。
待陆璘养好病,才回县衙没两天,却接到了一副请帖,是城中几个药铺大夫和东家联名上书,邀请他参与安陆县医药行会会长的选举坐谈会。
看到这请帖,陆璘冷哼一声。
当初瘟疫时一个个事不关己,如今瘟疫过了,又开始要选会长了,还真是脸皮厚。
他将请帖扔到一旁没去管,只拿出一张纸来,然后将书案上文书卷册都放到了别处,小心将纸裁好铺开,压上镇纸,再在砚台里倒了水,拿墨锭开始研墨。
一旁杨钊看他这架势,立刻过来道:“陆大人这是要写字还是作画?”
如陆璘这般高才,不管是写字还是作画都是大师风范,哪怕只是日常公文上的小字,陆璘都能写得赏心悦目,要是专程来写字作画,那可真要瞻仰一番。
听他发问,陆璘回道:“写字,劳烦杨大人帮忙把后面书架上的那只楠木斗笔拿来一下。”
杨钊立刻去书架上拿了笔来,等陆璘磨好了墨,便是双手呈上,恭敬地将笔交到他手中,然后一瞬不瞬盯着看起来。
陆璘蘸了墨,一手提笔,一手提了袖子,在纸上落笔。
一时间,笔走龙蛇,写下一个大大的“杏”字,飘若浮云,矫如惊龙。
随后便是“林馆”二字,待三个字都写完,又在左下方落款“陆子微”,然后拿出私章,重重盖下。
杨钊这会儿看明白了,这是题给杏林馆的字。
整个安陆县,可没有哪个药铺或是其他商家有知县的题字,杏林馆这是独一份。
但这场瘟疫,没有杏林馆的施大夫,没有施大夫与上官大夫带领其余几名大夫一同研治出药方,只怕满城都要死绝。
这题字,杏林馆受得起。
“找一队人,热闹一些,将这字送去杏林馆。”陆璘吩咐。
于是,第二日,一行衙差从县衙出发,敲锣打鼓放鞭炮,捧着题字,一路送到了杏林馆。
施菀还在云梦,题字由彭掌柜接到,当即就眉开眼笑,打点了衙差,待衙差离开,马不停蹄就去找装裱师傅,将字制成牌匾。
又过十来天,到腊月中旬,家家户户筹备过年,云梦县瘟疫也得到缓解,从安陆前往云梦的一行人回来了。
也就在这一天,县衙派人列队欢迎,同时又给施菀和上官显各送去一幅字,上书“功同良相”四个大字,仍是陆璘亲笔所书。
与这四个字一起的,还有一幅盖了县衙公印的碑文,上面详细记录,光庆四年,安陆大疫,杏林馆大夫施菀任总医官,与济宁名医上官显一起,带领城中大夫亲自诊断病情,协助官府作出防疫举措,研制药方等,最终开出药方“退瘟散”,阻止疫病蔓延,救下安陆千万百姓。
安陆县衙及知县陆璘感念杏林馆与施菀医术与仁心,于是特赐“杏林馆”、“功同良相”手书,以表彰杏林馆及施大夫医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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