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迹笑得温柔,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小妹,目送着她满脸红晕的远去。
时与安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笑意未散的男人,又不动声色地重新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直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
“时医生好像不太敢看我?”
语气中有三分轻佻,放在平时是时与安不会喜欢的轻浮,可这人顶着这样一张脸在他面前使劲晃荡,倒意外地让时与安产生一种诡异的类似就该如此的想法,并没有很排斥。
“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哦?是吗?很少有人面对我时会走神的,时医生你是第一个。”
祁迹笑道,他用左手轻轻撑住了下巴,就这么含笑看着时与安。
语气中虽有玩笑的成分,但时与安看着对方直直锁牢自己的双眼,竟然破天荒地冒出“我或许真的是第一个”的念头。
这种场面显然超出了他平时和病患家属沟通的情况,面对那些绝望的、痛苦的、迷茫的病患家属,他自有一套应付方式。
但是这位病患家属显然让他有一些无措,这种类似调笑的话在他过往的人生中,没有人会或者敢对他说过,因此他的脑子里似乎并没有相应的应对机制。
但他庆幸于他的心理活动从不上脸,至少从外人看来他始终很冷静,很自持!
他静下心来,望向对面一脸笑意带着探究目光的祁迹,略略掩盖声音中的僵硬道“祁先生,您应该有问题要问我吧。”
祁迹真会儿是真乐了,太可爱了,这种生硬转移话题的方式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位成熟男性身上。
他在心里笑够了本,又把已经麻木地快要入定的时与安上上下下地仔细稀罕了一遍,勉为其难收起了那副不值钱的调笑模样,装作正人君子正色道:“是的,关于祁风的病,有一些问题想要咨询一下时医生”。
祁迹边说边让祁风将之前的检查报告递给时与安。
碰到专业领域,时与安仿佛一下子找回了他的气场,腰不酸腿不疼脸也不僵了。
他认认真真地翻看祁风的报告和片子,大概翻阅了三分钟,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向祁迹。
“典型的法洛四联,但是合并了肺动脉发育差,按照目前的状况确实还达不到手术的标准。”
祁迹听闻,也没感到多意外,多问一次不过是多一次侥幸心理而已。他微微点头,接着拍了拍祁风道:“你出去帮我拿瓶可乐,自己不许偷喝啊,去吧。”
祁风看了他哥一眼,一言不发乖乖往门口走。
等他走后,时与安说:“他很懂事。”
“嗯,其实什么都知道,心眼多着呢。不让他听他就不听,但是他都明白,那些情绪自己在外面就消化了,到我面前又是没事人一样。”
祁迹望着祁风出去的方向道,他回神重新望向时与安。
“时医生你继续说。”
“他现在应该也有十几岁了,这个年纪在法四患者当中不算小。”
祁迹点点头。
“是,肺动脉一直发育不好,所有医生都说风险太大,不建议手术,前些年他还不在我身边,跟着我干爸干妈在农村,耽误了,医生都说能拖到现在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是他命大。”
时与安沉吟但没有接话,祁迹接着问道:“眼见着他十五岁了,后面做手术是不是难度会越来越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法四的根治越往后拖越容易出现肺动脉高压,术后也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心脏长期缺氧,血色素高,心肌纤维化严重,左、右心功能较严重损害。这样的青少年预后较差,容易死于心功能不全或感染性心内膜炎等并发症。”时与安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祁迹一时低头没有说话,只用手在茶杯壁上轻轻摩擦,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但也不是说就没有希望了。”沉默一瞬,时与安又续上一句。
祁迹抬头。
“理论毕竟是理论,概率毕竟是概率,不到最后一刻,其实我们都不能轻易给患者判死刑,医生没有这个权利,作为病患的哥哥,也没有这个权利。”时与安直视祁迹。
祁迹看着时与安直眉楞眼地说出貌似安慰的话,一瞬间在这个冷脸医生的身上找到一种类似性感的感觉。
就是性感,都说冷淡的人难得一次温柔,这种话一看就不是时与安经常会向患者家属多说的话。
用最冷硬的话语表达出最温柔的意思,甚至他自己都不自知正在给予对方一缕希望,只是看似严肃正经地表达他的观点,这种模样,让祁迹觉得很性感。
他越发对眼前个医生起了兴致,不管从优越的外貌到反差的性格,这一切都让祁迹充满了探索欲。
祁迹低笑一声。
“时医生。”
“嗯?”
“有没有人说你……”
“嗯?”
“呃……你听说过赤脚大仙吗?”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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