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傿冷冷盯着他的眼睛,面色阴沉如水,好像下一刻就会拔刀杀人,“你说的话胆敢有半个字造假,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举起手,发誓道:“没有,没有!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皆是我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他越说越崩溃,哽咽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一时也没想到该怎么办……”
季时傿声音沙哑,“所以,你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死于大火,之后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你们踩着这群人的尸骨往上爬的时候,心中不觉得胆寒吗?”
“大将军,下令放火的是裴逐,我什么都没做,我……”
季时傿猛地站起身,吼道:“你作为在场人,知情不报,与他形同无异,你觉得你自己高尚到哪里去?!”
“大将军、大将军饶命——”对方跪在地上爬上前想要抱住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滚!”
季时傿一脚踹开他,下令让人将他绑了起来,她胸口起伏不定,一时呼吸不过来,又忽然觉得啼笑皆非。
她从少女时期开始一直延续到如今的好友,曾经一起读书,一起下山,一起被罚打扫藏书阁,如今却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从收到赵嘉晏的信开始,她便一直辗转难安,心里找了无数个理由为裴逐辩驳,哪怕在听到这个官员说出事实的前一刻,她也一直坚信裴逐是被冤枉的,可如今人证物证无一例外不指向了这个人,连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为这个人开脱。
短短几年的光阴,真的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吗,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自己没看透罢了。
少年友谊譬如蜉蝣朝生暮死,又如天地寿岁绵绵无尽,很悲哀的是,季时傿遇到的是前者。
作者有话说:
桃花
立夏过后, 气候逐渐炎热,许多地方的人甚至已经换上了暑衫,四月中旬的某一日是申行甫女儿的十岁生辰, 刚打完胜仗,申行甫原本想大肆操办一场,然而流年不利,战后积贫, 最后也只是请了一些友人之间热闹了一场。
前段时间西洋派遣使臣,季时傿将边关部署好后, 即将班师回朝, 顺带护送使臣入京, 原本作为准继承人的西洋王子,在背后捅了自己妹妹一刀, 为了以绝后患, 打算将她送入大靖为质。
谁知道消息传出去之后, 那名半截入土的老国王居然会强撑着爬起来下令,愿意向大靖支付部分战败赔款,免去公主去异国他乡为质的罪罚,朝廷一见着钱,当下就同意了。
很难说这究竟是一个偏心的父亲临死前的补偿,还是一个迟暮的国君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豪赌,恐怕只有他本人清楚。
院落里申行甫的女儿正和几家相熟的小娘子凑在一起玩闹, 讨论着今年宫绦的样式颜色。花亭内众人围在一起把酒言欢,从去年开始就没有能这么随心所欲的时候, 因为都是熟人, 所以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申行甫举杯与一旁的人碰了碰, 直言道:
“要我说,国库既然不充盈,说到底是养了太多偷吃粮的死老鼠,就该一刀将这些老鼠全剁了,不然国库迟早要被他们吃空。”
另一人道:“御史大人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剁法。”
“裁减冗官,只留下做实事的,朝廷可养不起那么多闲人。”
刑部尚书张简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广白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治久疾者不可速责以效’吗,突然下猛药,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啊。”
“仗是打完了,可往后呢。”申行甫放下酒杯,“战事积贫,宫里那位……”
他喝多了酒,说着说着竟醉得从座椅上滑了下去,一旁的梁齐因及时伸手扶住他,“广白兄。”
方才的话像是一块石头落进水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众人神色各异,席上气氛一下子降了许多。
裴淑仪已经代掌六宫数月,实权在握,只是暂时还无皇后之名,李氏到现在病也没有养好,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两腿一蹬人就没了,到时候继皇后会是何人担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先帝虽然晚年昏聩,但也不至于像隆康帝一样甘愿任人拿捏,只怕当初肖氏权倾朝野的事情又要再重现一次了。
正好申行甫的夫人到前厅里给大家送醒酒汤,听到那几句交谈声,立刻反应过来,拧了一把申行甫的耳朵,嗔怪道:“你这王八蛋怎么当爹的,在丫头生辰宴上喝多了撒酒疯,再胡言乱语就滚出去睡。”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申行甫是妻管严,申夫人两句话让将才还尴尬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席上的人说说笑笑,交谈间将先前的话题轻松揭过。
宴席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将近亥时,申夫人妥当地安排众人离去,梁齐因帮她将醉醺醺完全起不来的申行甫背回房内,随后打算告辞离开。
“梁修撰,席上你也喝了酒吧,可要我差人送你回去?”
“不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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