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你不是没有感情。”
“你是没有心。”
窗外雷电晦暝,风裹着雨狠狠砸在玻璃窗上,淅淅沥沥地,奏成了一曲哀伤挽歌。
而屋内视野昏暗,只能勉强借着半光的窗沿描一个模糊的边。
唐言章的指腹悄悄触碰在洛珩耳后那道浅浅的伤疤上,她弯眸,来回摩挲着粗糙的凸起,声音很轻,却炸得洛珩头皮发麻。
“和她做,爽吗?”
唐言章的脸彻底隐没在黑暗中,只能凭着声音去循她气息来源。
“听说你这道疤,就是和她上床的时候割到的。”唐言章眨眼,那些原本挂在眼睫上的泪早已随着冷静下来的思绪而蒸发,“挺激烈的啊?”
洛珩脑内一阵轰鸣,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自胸腔涌上的酸涩破开喉咙,给她剐血剔肉般的疼痛。
“grace她骗你的!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和她上过床,那天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真的喝太多了……”
洛珩的声音渐渐变小,到最后只剩断续的呜咽来回唤她。
“唐老师……”
“是吗?她骗我?”唐言章垂下眼眸,“只是你也不能保证吧,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人在绝望面前通常会做些什么。
曾经的洛珩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命题。
是啊,她又怎么能保证呢。
“再说了,如果她真的骗了我,那也是第一次。小珩,你算一下……你骗老师多少次了呢?是不是根本算不过来了?”
洛珩握住她抵在自己心口处的手腕,那双曾经潮湿如小鹿的双眸如今只剩支离破碎的焦距和往外涌出的泪水。
说些什么啊,洛珩。
说你从来没有对grace心动过,说你从来没有一刻想吻她。说你从始至终,从十三岁看向唐言章的那一刻起,那些不被注意到的情感盲区,就已经将唐言章深深凿进了记忆各处。
为什么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辩解呢。
她终于知道唐言章真正生气的模样了。
她的眼角会往下垂,那双素来温和矜冷的眼眸会盛满泪水,会在悲泣的哽咽中依旧逻辑清晰地发问。
会用最简洁的话语,一字字,一句句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安全感撕扯得分崩离析,把她的血肉一点又一点碾展研开。
她知道自己走投无路了。
“分手后,我可以……再追你一次吗。唐老师……”
她在潮腥雨气中艰涩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好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不必了。”
她听见唐言章微微吊起的尾音,那是一种她从未在唐言章身上听过的嘲谑。
“我之前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的变化会这么大。明明初中时还是个伶俐冷淡的乖巧孩子……”
唐言章抱臂,透过雷电霎时劈开云层的那一瞬敞亮,自上而下地扫过眼前佝偻着身子不住咳嗽,头发丝缕粘在眼角,与泪混为一体的狼狈女人。
“你觉不觉得,你跟你的grace老师长得很像?你看,你笑起来那薄情寡义的样子,穿衣服的风格,甚至于喝酒的喜好与抽烟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唐言章话语一顿,藏在冷言背后的哀伤与就悄然泄了出来。
“我都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了,洛珩……倩倩没有说错,你真的跟她很般配。都这么般配了,就不要再来和我纠缠了。”
雨点发了疯似的敲打在窗柩上,潮黑腥咸的雨气将洛珩里外裹起。在细密的雨声间,她恍然回到了那日私奔的偏僻旅店中。她缓缓闭上眼,耳畔还响着唐言章那些温柔低缓的安慰,她说,相信她,一点点慢慢来,好吗。
她还想起了那次与她的日本出游,在自己别扭的生理期中唐言章曾允诺的作数;在长凳上,她沙哑着嗓音,一遍遍吻去她的泪水,说不会再推开她的每一幕。
她是不是要死了。
为什么这些记忆那么清晰,像油尽灯枯前最后的走马灯。
把所有被爱的记忆缓缓展开,一次次重映。
洛珩迈步,冰冷的双手向前拥住了一动不动的年长女人。
她说,留下来好吗。不是说,不会再推开我的吗?
她竭力压低的悲鸣,汩汩涌着鲜血的大洞,终于在听见唐言章那句冷淡而不留余地的“出去”后迸破开所有灵魂与支撑,将那些被爱的回忆砸成碎片。
她在雨幕中放声哀哭。
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
终于谁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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