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一寸寸描绘着赵蕈的模样,但是再想多看看他,也终究抵不过周身浓重的疲惫,他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握住了赵蕈的指尖,唇上轻动,声音低弱几近听不真切:
“相逢已是上上签,遇到你我便没有遗憾了。”
赵蕈的泪水滚滚而落,他知道姜楚胤这是在告诉他,就算生命只到明天他也走的没有遗憾了,姜楚胤终究还是抵不过黑暗的召唤,这一晚赵蕈没有离开他的身边半步,一直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看着他的睡颜,直到天边微亮。
换心是大手术,要提前两个小时做手术准备,医生进来赵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加护病房。
八个小时的等待之后供体被送到了医院,姜楚胤提前两个小时就进了手术室,此刻手中室的红灯亮了起来,门外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一场宣判,赵蕈的眼睛一直看着手术室的大门,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姜海波不住的来回走。
所有人都在等待宣判,六个多小时之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赵蕈立刻上前,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吕岳鸣摘下了口罩,都是印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手术成功了,第一步成功了,后面需要病人和家属的共同努力。”
赵蕈愣在了当场甚至忘记了笑,姜楚胤被推了出来,人已经有意识了,但却还是没什么力气睁开眼睛,赵蕈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整个人又是笑又是哭的。
术后一样重要,姜楚胤直接被送到了加护病房,因为谨防感染,前几天几乎不能进去探视,赵蕈就一直守在门口,趴在小小的窗户上,姜楚胤几次醒来只要一侧头,就能看见那黏在玻璃上的脸。
他会轻轻对他笑一下,眨眨眼睛,有的时候还会动动手,赵蕈也跟着他在小窗户上做动作,用这样的方式来陪他,人是过了20多天才从加护病房转出来的,赵蕈将病房布置的像家一样。
那颗心脏在姜楚胤的身体里跳动的很好,心慌气短的感觉在一天一天的改善,唇上因为缺氧而呈现的紫色也渐渐淡去,赵蕈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但毕竟是开胸的大手术,姜楚胤的底子又薄,直到出了加护病房才能坐起来一些。
人清醒的时间慢慢开始正常。
“不,不许趴着这里,到床上睡。”
姜楚胤每天都会赶赵蕈到隔壁的床上睡觉,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十分危急了,赵蕈心中的那根线总算是在快要绷断的边缘缓和了一些。
“这是用五种水果榨的汁,尝一尝?”
“这是我回去炖的鸡汤,来一口?”
赵蕈每天都换着花样想要让姜楚胤多吃一些,不过那人的胃口有限,时常是吃了两口最后到了他的肚子里,晚上赵蕈耐心帮他擦着身子,每一次他都会盯着那人的胸口看,开胸的伤口很长很大,到现在都没有拆线,他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胸口,感受着那里比之前有力了不少的跳动,唇角缓缓勾出了一抹笑意。
“大爷,是不是可以帮我穿上衣服,有些冷。”
姜楚胤无奈地看着又盯着他心口看的人。
“哦哦,马上。”
赵蕈躺在了他隔壁的床上。
“我去看了捐给你心脏的那家人,按规定是不可以的,所以我没有上前,他有一个女儿,今年7岁了,我为她成立了一个教育基金。”
这是手术后第一次赵蕈在姜楚胤的面前谈及捐给他心脏的那家人家,这种捐赠一般是不能透露身份的,但是赵蕈还是私下去查了一下,他同情那家人的不幸,但是同样感谢他们家人的成全,他知道现在遗体捐赠很多家人都接受不了,他远远看了看那个小女孩儿,也看见了那人的父母,妻子,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家人的恩情。
姜楚胤在医院住了快三个月才终于可以出院了,心脏的排异在控制的范围内,但是体力的恢复很慢,赵蕈抱着人上了车,姜楚胤搂住了他的腰身,轻轻在他的唇上引上了一吻。
“我回来了。”
赵蕈紧紧抱住了他。
又过了半年,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墓园的入口处,赵蕈扶着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的人下了车,那人身材依旧清瘦,但是面上却多了生机,手上戴了一串楠木手串,清隽贵气无从遮掩,正是恢复了一年的姜楚胤。
“我背你上去吧?”
赵蕈看了看这上面的青石台阶还是不放心,倒是身边的人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嗔怪地笑了一下:
“又来,在家不是说好了扶我自己走的吗?”
赵蕈只能投降,他手中捧了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扶着身边人的手臂缓缓拾阶而上,和他第一次来这里一样,刚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存留着泥土和雨水的味道,很清新,他们的脚步不快,累了就站下歇一歇,终于到了姜妈妈的墓碑前。
姜楚胤望着墓碑上那个熟悉的照片,缓缓笑了:
“妈,我和小蕈来看你了,之前都是他过来和你说我的情况吧,原谅我过了这么久才过来,我希望我可以自己走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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